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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小说网 > 凉陌川凌肃 > 第175章 拿他开刀
 
东宫承明殿,凌肃对着堆满案头的奏折头脑发胀,时不时敲打一下,他一整夜没睡,熬得眼圈泛黑,疲态尽显,更难受的是分明疲惫不堪,却没有一分睡意,意识与身体做着极致对抗,仿佛不将他熬干,誓不罢休。

凉胜则有条不紊地翻看奏折,一些平常事他自己便处理了,有争议的,或事关重大,才与凌肃一同商讨决策,他做了近十年丞相,一向帮凌南把关,在这方面自然手到擒来。

想起昨夜凉陌川的话,再联系到王公公的死,凌肃便觉心上一痛,看向凉胜时,忽然就像一个孩子,专心致志凝视他尊敬的师长。这个四十岁男人,他下马治国,上马安邦,二十年不世出之才,他少年成名,十几年来对朝廷兢兢业业,没有他,没有敦亲王之乱一年平定,没有他,没有父皇在危急时刻脱身虎口,没有他,没有今日的凌肃太子。

若真像凉陌川所说,父皇在遗诏里藏了对凉家的杀机,凌肃想,在他打开遗诏,看到那内容时,一定会不顾一切将它付之一炬,宁不要江山,也不能背信弃义!

何况,还有他心爱的女子。

他与凉陌川当真是输不起的,他懂她的忐忑,她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他气恼她,责怪她,只是想她平安无恙,这种事她碰不得,无论圈套凶险,有他一人面对便好……

察觉到异样,凉胜偏头看来。

凌肃一惊,像被人撞破秘密一般赶忙垂头,以拳抵额撑着脑袋,假装自己很累不想看任何人。

“殿下休息会儿吧,臣将需要您过目的折子整理出来,您何时睡饱了再看便是。”凉胜关切说道。

凌肃抬起头,但他的关注点不在这儿,所以听得漫不经心,“近几日我看了些史书,有感于大部分朝代,在新旧天子更替时,朝廷上下多会发生大清洗,许多臣子无辜获刑,简直惨不忍睹,其中……”他的话停顿,视线在凉胜脸上游离,不敢正视,“更不乏对国有巨大贡献的功臣,甚至,功劳越大,下场越令人唏嘘。”

他能听见自己战战兢兢的声音,隐约在颤抖着,这些话,他永远不敢上纲上线与凉胜敞开心扉来谈,怕说了令凉胜误解,但不知是什么意识催促着他,必须将此现象拿出来同他谈起。

“这很正常。”凉胜一边看奏折,手上不停,一边说话:“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用人风格,有与自己心意契合的臣子,不论他们是诛杀大臣,或者无故削权,只要他们不是昏君,目的就都只有一个,即是,更好的统治臣民,更好地施行朝廷政令,更好的保护子民。”

“那为何非要诛杀功臣呢?”凌肃问:“并非每个功臣都有反意,为何在天子看来,谁都会谋反呢?”

“呵呵。”凉胜笑而不答,凌肃那么聪明的孩子,发起牢骚来真令人忍俊不禁,可笑到连他都想揍他。

凌肃默然良久,眼光依然避着凉胜,像在自言自语,轻轻说道:“如果是我,绝对不会。”

一夜过去,凉陌川并未离开慧王府,按钱皇后从女人角度得到的推测,凌肃极可能会对凌睿做些小动作以示警告,全没曾想,凌肃竟然找起她的不舒坦来。

下午时分,凌肃派挽心去凤栖宫,向钱皇后讨醉枣儿。

高坐在黄金座上的钱皇后并没正眼瞧那丫头。

挽心落落大方,向钱皇后行了礼。

“小丫头跟了太子爷一阵子,胆儿肥了呢,换以前,见着本宫可是要发抖的。”

“娘娘言重了,奴婢诚心服侍太子爷,太子爷自会爱护奴才,娘娘您贵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奴婢对您敬畏是应该的,您又不会无故责罚奴才们,无关奴婢的胆量,奴婢只要做好份内事,娘娘自会同太子爷一样护着奴婢。”挽心小小的嘴儿磕磕碰碰,声音就像珠铃儿一样好听,若不是钱皇后立场不同,准能听得心花怒放。

“奴才,那便说说你的来意吧。”钱皇后厌弃地甩了她一眼刀。

挽心不卑不亢说道:“回娘娘,是殿下忙完了朝务,要去圣上寝殿请见圣上,想从您这儿讨些醉枣儿,殿下说圣上最爱您亲手酿的枣儿,兴许少少吃些,能为圣上增些胃口,还请娘娘恩准。”

钱皇后被奉承地舒服,怒放了心花的同时,也留了份警惕心:凌肃站在凌睿对立面,加上昨晚凌睿收留凉陌川,难保凌肃发火,凌肃不会想借枣儿的事,给她找什么不痛快吧。

“张宁。”钱皇后唤了一声。

瘦到几乎脱相的太监张宁在座前躬身应着。

钱皇后道:“你去取些醉枣儿送她,”又向挽心吩咐:“你可以退下了。”

“是。”张宁先听命退下。

殿上的挽心却道:“娘娘,殿下还有句话让奴婢带为转告娘娘。殿下说,有一件极为重要的消息要跟娘娘知会一声。”

“什么消息?”钱皇后坐正问道。

“这……”挽心一脸为难,“奴婢只是个小小奴才,殿下这么说,又没跟奴婢说是什么,奴婢哪敢擅自过问。”

现在正是新老交替的过渡时段,老皇眼见没几日活头,钱皇后与凌肃如今都是手握遗诏钥匙的人,既有利害关系也有合作关系,如此复杂时刻,谁没有一点小算盘,莫非凌肃所说“重要的事”,是指遗诏?

钱皇后又想起凉陌川,她一向多心,挽心说有事儿,她便沉不下气,可东宫是太子居所,她不便前去,凤栖宫凌肃更是不便前来,中间少不得要有个牵线人。

“这样吧,”钱皇后想想说道,“便让张宁给殿下送些醉枣儿,以孝敬圣上吧。”

“谢娘娘恩典。”挽心福了福身,退出大殿时,在无人瞧见的角度里,得逞一笑。

张宁是钱皇后的心腹太监,钱皇后在后宫摸爬滚打至今,许多大事要事都有张宁的献计或参与,是钱皇后最得力的手下。钱皇后好奇凌肃到底有何事要告于她,又不得不顾虑宫中法纪,派心腹去搭线理所当然。

可是,眼下圣上那头凤栖宫不知内情,皇后的大对头淑妃娘娘守在寝宫陪伴圣前,淑妃亲子身为太子,不久后便会即位为皇,凤栖宫与东宫关系还挺是尴尬,张宁也是个在生死里挣扎过的人精,隐隐的,似闻到了不详气息。

他一路腹测,捉摸着与凌肃相见后会是怎样场景。

但他绝想不到,他人刚进东宫大门,便叫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捉走绑了,关在黑屋中结结实实挨了顿板子。

打完了,东宫侍卫长常青才拎小鸡似的,将他往上一提。

屋子不大,应当是东宫专门处罚奴才的小黑屋,里头只燃着一盏油灯,张宁来不及去看屋里情况,常青一提,他面前一暗,一人压进。

凌肃的脸比这黑屋子还阴、还沉,令人胆战的,是他的双眼出奇亮,亮得夺目,惊心。

“下去吧。”凌肃挥挥手。

“噗!”常青一抱拳,手上的张宁面朝下掉下去,吃了一嘴灰。

“是!”常青得令,带着刚才虎虎生风揍人的两名侍卫退出了黑屋。

黑屋铁门打开,大捧的光刺入张宁眼中,张宁看到了希望般眼神一亮,狼狈地朝光明爬去,而凌肃就淡然地站在他前方,不动不挪,颀长身形轻易便拦下了他的求生之门。

铁门重新关闭。

“不要……”张宁仓惶自念,忍痛爬跪起来,不停地向凌肃磕头道:“奴才该死,不知奴才做错了什么,惹得殿下生气,请殿下明示!”

凌肃没听见似的,就着灯光开始找坐的地儿。

张宁惶恐更甚,刚挨了打,嘴里没一分底气,身上疼得要命,生怕说错一字便叫太子爷寻机给杀了,孙子似的又砰砰磕头:“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东宫给殿下送枣儿尽孝心,奴才若有错,请殿下指明啊。”

“哦,”凌肃拉来一把木椅将就着坐了,“你来给本宫送枣,那么枣呢?”

“枣……”张宁进东宫大门时,两道人影不分青红皂白上前捉他,就打翻了枣儿……张宁苦着脸,老泪纵横地呈情:“殿下明鉴,您属下侍卫忙着揍奴才,所以给他们打翻了,奴才这便回去再……”

“是么?”凌肃一脸听不懂的样子:“难道不是你打翻了枣儿,所以本宫才惩罚你的么?”

张宁听得心里拔凉,这回到了人家地盘,是非黑白还不得由人家胡说,看看淡漠如冰的凌肃,再看看紧闭着,已经无一线阳光透入的铁门,他的绝望无以复加。

“你打翻了枣儿,白费了娘娘一片心意,本宫即便打死你也活该,就算你没有罪,本宫想杀一个奴才,还需要理由?”凌肃闲闲地扣着十指,指尖彼此灵活缠绕,似一支优美舞蹈。“别问本宫为何要与你过不去,本宫贵为太子,哪有时间过问你这个奴才,只不过本宫心善,想给你,与你凤栖宫上下谋条活路罢了。”

张宁是个老太监,最知宫中人情凉薄,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谁都可能成为下一个不死不休的对手,更明白今日算是栽在了凌肃手上,他只要说一个不字,凌肃有的是借口将他弄死,他辛苦徘徊在无情皇宫,不是为的活,又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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