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你的吧，啰七八嗦的烦不烦啊？”黎曼故作生气地推了林宇峰一下子。
林宇峰出得门来，装作无意地到处一打量。宾馆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就把兜里那一副眼镜拿出来又戴上了。考虑到这个时间从吧台前离开容易引起注意，林宇峰就直接走了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里黑乎乎的，好在还有窗户，脚下也有指示灯。林宇峰是适应了好久才看清东西。这个消防通道里干干净净的，安静得扔下一根针都能听见。林宇峰把兜里的瑞士军刀拿了出来，以往万一。他向来知道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经常会藏污纳垢。
林宇峰才走到五楼和四楼的拐角处，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吓了他一跳。他就赶紧站住把手机接起来了。黎曼打来的。
“你，你还是回来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越想越害怕。老觉得房间里阴森森的。我从来都是住星级酒店的。”黎曼有些颤抖的声音。
林宇峰低声说：“我不能再回去了，我去下面要个房间吧。”
林宇峰又从消防通道里出来，直接去了楼下吧台开房间。
看得出这宾馆平时住宿的情况并不怎么理想，林宇峰很顺利地在黎曼那个房间旁边开了一间房。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林宇峰给黎曼发了信息之后，进到房间里，开始呼呼大睡。如此奔波，他确实是累坏了。
一夜无事，林宇峰和黎曼约好，有问题马上给他打电话的。一晚上林宇峰的电话安静如常。睡觉的时候，林宇峰没有拉上窗帘，直到早晨天大亮了黎曼来敲门，林宇峰才醒来。
“我先走了，你一会儿赶到荔园酒店附近去。那地方距离林国栋公司的写字楼不是很远。具体去哪里我再通知你吧。但愿今天一切顺利。”
和林宇峰要求的一样，黎曼今天刻意把自己的发型弄得很别扭。
“好，那我一会儿就过去。”林宇峰答应道，“昨天夜里一夜好睡吧？”
“没有，我基本上没怎么睡着。跟他办完了手续，我就彻底踏实了。以后他是她，我是我，孩子也跟他没关系，各走各路吧。都轻松。”
“嗯，但愿如此。你一路小心。这个人还有个手段就是制造车祸。所以你要分外小心。”
“你可别这么吓我。弄得我连大门都不敢出了。可是这事儿偏偏你又不能陪同。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去，到地方前，你早下来。也免得你自己过去再麻烦了。你不是要调查他吗？”
林宇峰想了想，觉得也行。就从匆匆地利用宾馆的用具洗漱一下，然后和黎曼一起下楼来了。这个宾馆的价格便宜，一晚上只要二百块钱。比起五星级来，那可是实惠多了。
两个人下楼，在路边的小吃店卖了小笼包和粽子。上班高峰期，等了好久才拦住了一辆的士。从红石宾馆到荔园酒店，开出粗车要十几分钟距离。林宇峰提前在中途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那里正好是个公家车站，上班挤车的人很多。露娜红红的利于隐蔽。
从那里，林宇峰选择步行前往。到了酒店附近就找个临街的地方坐下来。现在的时间是在早晨接近八点半多。广州的天气就这一点好，这个季节根本不觉得冷。车水马龙，整个城市淹没在市井气息里。但是因为林国栋的存在，林宇峰恨屋及乌，对这个都市并不喜欢。另外这里也留有陈冰的某些气息，让林宇峰有些伤怀。而此刻，他最怕的是林国栋会中途变卦。
黎曼和林国栋约好九点钟在荔园酒店早餐厅见面。林宇峰怕被发现，只能被动等待黎曼给他发信息。离婚，这对黎曼来说是一个件大事。不能被打扰。大白天不想晚上，要害人难度很大。
林宇峰坐在那长椅上有些坐卧不宁、早晨的阳光从东方楼宇的缝隙里冉冉升起。路上到处是机动车引擎的噪音。看着往来穿梭的人群，听着陌生的口音，林宇峰很想抬腿马上离开这里。可是他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因为这里还有个需要他牵挂和呵护的女人。他可以不和她在一起，却不能让她的安全出一点问题。苏州那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等待母亲。
闲着没事，林宇峰就从手机里寻找附近的民政局地址。但是林国栋可能并没有采取就近原则。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头顶的太阳也越来越毒了。没办法，林宇峰起身去了不远处一个大型商厦里。在那里冷气开放，起码不必怕热了。在百货商厦里，林宇峰又头疼如绞，另外手机的电量不多了。吓得他赶紧买了一个充电宝和一大包山楂片。边给手机充着电边吃山楂片。这样的日子，真是酸死人了。
逛了一圈，林宇峰坐在一家书店的门口。那里的长椅上坐着好几个人。林宇峰抢到座位后，手机抓在手里，几乎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到了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倒是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来电话的却是李垂楠大局长。
“你好，李局。”
“小林，你今天能回来吗？陈冰这里有点问题。昨天晚上她在看守所撞墙了，碰破了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啊，看守所没叫人看好她吗？”林宇峰懊恼地问道。
“这是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所长才汇报的。被我狠狠批评了一顿。他们是按惯例把陈冰和别的女犯关在一起了，结果睡觉时发生了冲突。”
“真是混蛋，没看到她怀着身孕吗？这样下去还想审问，怎么审啊？”林宇峰怒了。
“小林，你先消消气。那边的人我已经批评了。不过，他们也没有不按规矩办事。那里毕竟不是星级宾馆，简单说那就是个临时坐牢的地方。没有特殊关照，人家当然是例行公事。”
“那先稳住她的情绪吧。别把她关到大号里了。她毕竟是个有文化的人，不能和痞子流氓在一切。”
“他们已经这么做了。但是陈冰的一直歇斯底里，谁都控制不住，已经送到这边的公安医院里治疗。医生说，她有先兆性流产迹象。”
听到这里，林宇峰禁不住骂了一句粗话：“这特么叫什么事啊。如果陈冰流产了，会怎么办？”
“这个没有好办法，也就是给当晚的值班人员个处分吧。”
“那行了，就这样吧。我这边的事儿还没弄好。等我忙完马上回去。”林宇峰满心的不耐烦。不过李垂楠欠他人情，能包含这种态度的。
挂了李垂楠的电话，林宇峰心中愤恨不已。可是李垂楠说得也对，那里面是号子，不是酒店的套房。能进去的人大部分都是有问题的。每个犯人去了都要被狱霸修理，这几乎是潜规则。别说到看守所，就是当兵也差不多。老兵和新兵相比也有特权。自己当新兵蛋子的时候也被班长踹过屁股。这个事儿搁陈冰那里就不同了，她受不了这个。
没办法，林宇峰这简直是在火炉上烤着。坐在哪里都是针毡。怎么黎曼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呢？既是如此，那肯定是出了变故了。单单，林宇峰又不能主动打电话去问。
就这样好烧火燎地等到了十二点多，黎曼才打电话来。
“他妈的，这个王八蛋，果然又变卦了。这一次他直接把他母亲弄来当挡箭牌。老太太一向对我不薄，今天一上午就在林国栋在广州的房子里说话。老太太苦口婆心，关键时刻拿出眼泪来，弄得我进退无据。只能向含糊着回来了。我已经荔园酒店的房间退了，那只录音笔也带出来。现在我在红石宾馆，等下午退了房我就离开了。白跑一趟，他妈的耍姑奶奶。这孙子，越看他那副嘴脸越像西门庆。看到他我就再也看不得周润发了。两个人都是满身油腻。”黎曼气道。
林宇峰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果如所料是个骗局。现在就看看录音笔里有什么问题没有。要是有，问题直接严重。
“你回去，一定要坐飞机走。千万不能乘火车，听见了吗。那个笔，你带回去好好听听吧。到了苏州咱们再联系。”
“你西安过来吧，我还在房间里。你放心，没有人跟踪我。赶紧回来。”黎曼急切喊道。
林宇峰就只能先回红石宾馆再说了。妈的。这孙子连他一起耍了。
在红石宾馆的门口和一楼大厅里没有看出异常，林宇峰就直接上楼去了。他很怕有人又来跟踪。老是这么被动，为什么自己不能反制呢。一定要想出反制措施。
在黎曼的房间里，林宇峰看到了桌上的两个外卖。
“先洗洗脸，吃饭吧。今天的事儿也不算是坏事，既然叫老太太知道了，那他就更得小心从事。他的母亲，林某人还是有些怕的。他不怕他爸爸。”
“你没和他们共进午餐？”林宇峰问道。
“我没心思，就说回家再考虑下。就出来了。唉，我要有个这样的儿子，真会直接疯了。有钱有势，也有糟心的事儿等着。”
林宇峰没有再搭茬，先去洗了手和脸。如今在外面已经很热了。
坐下两个人边吃不边谈。黎曼说：“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看出有人动过什么。后来到了八点半钟，我就给林国栋打电话。说好他过来联系我的。结果他说，他母亲过来了。他需要去机场接老人。”
“我说，那我们的事情啥时候办？他说，这个不急吧。我妈来了我这做儿子的总不能不露面。他妈的，果然像你说的，直接和我打太极拳。”
“后来你是怎么见到他母亲的？”
“没有办法，老太太打了电话来叫我过去。我也不好不去，毕竟老人对我没有不对的地方。去了之后，发现就是一场苦肉计。老人家还暗示我，只要不离婚别的都好说。她说她儿子的毛病她不是不知道。还说，‘孩子只要是你生的，就是我们林家的骨肉，我和他爸爸全部认账。’反正好话说了一箩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谁要是摊上这么一个儿子，不是前世做了孽，就是这辈子害了人。”
黎曼说话的时候，表情是沮丧的。林宇峰晓得这一次又是白来了。可是，既然他不能许给黎曼一个未来，就不敢多说什么。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先回苏州，和我父母合计一下。然后就在苏州法院起诉离婚。再叫老子跑到广州来，没门了。他家的东西我连一个碗都不要。到时候只把我的衣服之类一收拾就成了。只不过起诉离婚的话，法院不可能一下就叛离。我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也只能如此了。反正你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也许没有我出现的话，你们走不到这个地步。”
“没有你，我就得和一个基佬过一辈子吗？那和抱着牌坊拜天地有什么区别！老子不吃这一套。”激愤中黎曼连连骂着粗话，“老子就是要先礼后兵。他爸爸是高官不假，但毕竟不是什么执掌生杀大权的九千岁阎王爷。”
“你啥时候变成老子了？你是博士。”
“想啥时候就啥时候。你做不了老子，就只能逼着我做了。我瞎了眼，上辈子欠你的。你和林国栋一样，你们都是来毁我的。果真应了那句话，自古红颜多薄命。以后我就带着囡囡孤独终老吧。”说到这里，黎曼放下筷子开始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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