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声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霍擎川进来了，我翻了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身后的床垫稍微凹陷下去的感觉，我睁着眼睛看窗外，并不想主动去跟霍擎川说话。
“迟晚，你到底怎么了？”沉默了良久，霍擎川终于开口说话，只不过说的，却不是我期待听到的。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透过窗户看外面，天渐渐黑了，可能是有些阴天的缘故，星星明明灭灭，看不太真切。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霍擎川伸手扳着我的肩膀，想要让我转过去。
我用了点儿力气，跟他暗暗的较着劲，同时也无声的宣示着自己的情绪。
“这不是没睡吗？”霍擎川的语气听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同，跟刚才在客厅里时逼着我跟他父母道歉时候不一样。
“不要碰我！”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
“生气了？”霍擎川拿开放在我身上的手，在我身后问。
一滴泪水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的滑了出来，我任由温热的水滴在脸上流淌，甚至连擦去的心情都没有。
“迟晚，”霍擎川见我还是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无动于衷，语气强势了一些，“你转过来，你有什么不满你跟我说，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赌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力气想要让我面对他。
我用力气跟他僵持着，就是不肯转过身去。
“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吗？”背后的床铺又动了动，霍擎川的声音愈发的靠近了我，“虽然我妈可能是有些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能跟长辈计较不是？”
我憋在心里的怒火被他一句话点燃，我猛然的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对霍擎川怒目而视，“你知道我跟你妈吵架的原因是什么你就这么说吗？”
霍擎川被我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所以我才来问你的啊，可是你一直不肯跟我说不是吗？”
霍擎川的表情有些无辜，好像刚才在他父母面前态度冷淡的不是他一样。
我不想跟他解释什么，我只想躺下。
但是霍擎川拉住了我的胳膊，也阻止了我的动作。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彻底有些怒了，朝着他大吼大叫。
“迟晚，你冷静一下。”霍擎川用合适的力道控制住我的动作，“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我甩开他的胳膊，“你想谈什么？”
思考了一下，霍擎川开口说，“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你跟我妈顶嘴，起码是不礼貌的行为，这个你赞同吗？”
我突然间觉得好笑，我看着他，“难道你妈妈说了过分的话，我也不能反驳她吗？”
从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越是豪门家族，就越会有明确的等级制度，而我在他们家，就是等级最低的那个。
人一旦十分的生气，反而就会笑出来，“你说我会不会赞同？”
霍擎川用十分陌生的目光看着我，“你不要让我猜，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好，既然你想听，我就好好的说给你听。”多日以来累积的压力，还有婆婆无意间对我的质疑，以及我所承受的委屈，我都要说给他听听。
“霍擎川，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无声的告诉他请他认真回答。
“你说。”霍擎川也看着我，语气平淡。
“你觉得宋羽对于我们家，是什么样的存在？”我问。
霍擎川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于公，他是颜颜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霍家的恩人；于私，他们家跟你们家是世交，想来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亲密一些，”说到这里，霍擎川眼神有些闪烁，“还有一方面，他跟你之前的关系，起码是他对你的感情，可能也会导致你对他会跟别人不同吧。”
我听出了霍擎川最后一句话的别有用意，但是我并没有打算计较下去，因为我和宋羽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好，那你觉得我没日没夜的照顾宋羽，有错吗？”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跟婆婆吵起来的，现在我急于知道霍擎川的看法。
霍擎川郑重其事的看着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这个举动，已经让我心里面有些冷了。
不管他最终的回答如何，他的犹豫，是不是就代表着，其实他也有跟他母亲一样的想法呢？
“你觉得我有错？”没有等到霍擎川回答，我有些失望的看着他，“你也觉得，你们家给了宋家一笔钱，请他到家里养病，为他请最好的大夫，给他吃最贵的药材，这些就足够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宋羽捐出他的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一股脑儿问出了我和婆婆矛盾的爆发点，并且心怀忐忑的等待着霍擎川的回答。
如果霍擎川跟他的母亲一个想法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家里自处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跟妈吵起来的？”霍擎川仍旧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矛盾。
“我不是要为宋羽歌功颂德，”既然他自己提起来了，那么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但是如此对待一个刚死去的人，这就是你们霍家的风格吗？”
“迟晚，”霍擎川看着我，“我说了让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
“没错，我是激动，”我说，“因为我无法容忍自己尊敬的公婆和丈夫，如此忘恩负义的对待刚刚离去的人，宋羽他尸骨未寒，你们怎么忍心···”说道这里，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忘恩负义？”霍擎川似乎觉得我用这个词语有些不可思议，“你还真的说得出口啊。”
我咬了咬嘴唇，我本来不想用这个词语的，但是人一激动，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宋羽病重的这段时间，我虽然无法像你一样守在他身边，但是我问心无愧，对他，我尽心尽力了。”他的语气有些严肃起来。“而且，我对你的意愿，可谓是最大程度的支持，我理解你对宋羽的感情，所以才能毫无芥蒂的让你去彻夜照顾另一个男人。”
“对于宋羽的去世，我也真的感到很遗憾，但是人力无法胜天，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节哀顺变。”霍擎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时也无法释怀，无法平息失去一个人的痛，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速恢复过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毕竟以后的日子，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度过的。”
霍擎川的一席话虽然语气平淡，但却发自肺腑，我能感觉到他的内心，他没有撒谎，这多少让我有些安慰，心里也不像刚才那样失望了。
“那你会计较我让颜颜待在葬礼上，会认为我为宋羽守灵有损霍家颜面吗？”我看着霍擎川，心里为刚才说的有些重的话而惴惴不安起来。
“你是不是傻？”霍擎川好气又好笑的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的戳了下，“我刚才都那么跟你解释了，你还认为我对你和宋羽有偏见吗？于情于理，颜颜去参加葬礼，都是天经地义的。”
“那公公和婆婆那边······”我有些犹豫的看着他。
“我爸妈也是心疼小孙女，所以才可能对让颜颜待在葬礼上有些微辞，但是最终我不是让颜颜留下来了吗？”霍擎川温柔的笑了笑，“至于损害霍家颜面这种说法，我想也就是我妈的一时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确定只是一时气话吗？”我看着霍擎川，“婆婆好像把体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啊。”
“我说是就是，”霍擎川顺手把我搂进了怀里，“你不相信我这个丈夫吗？”
许久不曾接触过的丈夫的身体是那么的让人动容，听着他安稳有力的心脏的跳动，我的心里仿佛也平静了很多。
“我······”我动了动嘴唇，“我想要相信你。”
“我的夫人啊，”霍擎川把我从怀里捞起来，专注的看着我，“这才几天不同床共枕，对我的感觉就变成想相信了吗？”
我知道他是有意在缓解气氛，我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这些天忽略了你和颜颜。”
“哦？”霍擎川靠近我的耳朵边上，“知道错了，那要怎么补偿呢？”
他的气息打在我的耳廓里，痒痒的，也热热的。
我还咩有作出回答，霍擎川就用行动表示了他的企图。
欢爱过后，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梦到了宋羽，梦到他跟我说话，只是具体说了什么，我醒来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等我的意识再次清醒，枕巾已经被眼泪泅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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