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的伤口还没有好，方念的律师就找了过来。
“我的当事人会再做一次精神鉴定。”他这句活一出口，温凉和傅衍煜就已经知道了上一次鉴定的结果。
他们俩没有说话，只有贺律师笑了笑：“这是你们的决定，没有通知我们的必要。”
对方的律师像是被呛了一下，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怒意：“你们真的觉得可以用手里的证据扳倒她吗？”
贺律师比他镇定许多，平稳的反问了一声：“这件事情，也不劳你担心。”
方念的律师请的不好，明明是来示弱的，却硬生生说出一股子打架的气势来。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贺律师敛了脸上的神色，转头看温凉和傅衍煜：“温总，傅总，方念接下来可能会用拖延的办法，一直拖到我们没有耐心为止，我们可以申请立即开庭，但是，我还缺少一点关键的证据。”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想要知道温凉上次没有说完的证据。
他是温凉请来的律师，温凉本能的选择信任他，但是傅衍煜却不这么想。
温凉手上的证据，不仅仅是对方念来说，对游家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帮一个杀人犯掩藏的罪行，这要是传了出去，对于游家声誉的伤害是致命的，更别说当时去世的女孩子那个家族，会怎么对游家。
对于一个手上握着致命证据的人，游家会怎么做？
傅衍煜想到这里，抢先开了口：“温凉手上，还有方念在精神正常状态下犯罪的证据。”
他讲的简略，显然不想要透露更多。
温凉自然也明白他要做什么，有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开口。
贺律师看了两人一眼，有点无奈的点头：“好，我大致了解了，之后如果……”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摇摇头，走出了房间。
确定人走远了，温凉才有点好奇的问傅衍煜：“你……为什么不跟他说啊？”
温凉虽然懂得不少，但是到底还是年轻，从来没有把人往最坏的一面想过。
傅衍煜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开口揭开这一层布：“因为还不是时候。”
温凉没有再追问到底什么时候才应该和贺律师说。
她最近觉得自己有点懒惰了，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如果能让傅衍煜来想，她就不愿意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她本来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又对傅衍煜全然信任，这会儿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傅衍煜对她的信任自然是高兴的，所以即便比之前还要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
……
离受伤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温凉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好了，傅衍煜的事情堆成了山，终于还是推不掉一次出差，离开了三天。
而温凉就在这三天里，找了贺律师来家里。
贺律师来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只有你一个吗？”
温凉嘴角带着点抱歉的笑意：“就是挑他不在的时候，特意麻烦您来一趟。”
贺律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傅衍煜他一直有自己的律师团队，第一次接触外面的律师，警戒心有点过高了，我得替他向您道歉。”
温凉朝贺律师欠了欠身。
贺律师总算明白了她叫自己来的用意，摆摆手：“不必这么客气的，我能理解。”
温凉却继续道：“我没有跟他解释明白之前我和温家的财产纠葛都是您给做的，因为……他有点小心眼儿，我不好说明白。”
温凉的脸上有点歉意的微笑，贺律师却隐约觉得似乎有一盆狗粮兜头而来。
他努力稳住脸上的表情，朝温凉笑：“不用这么专门解释，我能够理解的。傅总他虽然没有透露很多，但是他说明的，已经足够我应付了。”
温凉的眼神在一瞬间有点犀利：“方念是不是已经弄到了精神衰弱的鉴定？”
贺律师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您知道了？”
他这件事情是直接和傅衍煜说的，傅衍煜那时候还特意交代他，不要让温凉知道，免得她担心。
温凉轻笑了一声：“我也不是只有一个消息来源。”
贺律师知道她在说什么，一瞬间坐直了：“这个案子，我以为……傅总关照的更多一点。”
在外人面前的时候，温凉总像是一把锋利笔挺的刀。
她轻轻笑了笑：“可是我才是受害者，不是吗？”
贺律师到了现在才明白温凉叫自己来的真正意义。
不是给傅衍煜赔罪。
她是要自己明白，自己是温凉的律师，而不是傅衍煜的律师。
贺律师精明了一辈子，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应该说什么：“我之后，会直接跟您汇报情况的。”
温凉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不是会让自己沉浸在爱情中的人。
舒适，必然带来懒惰。
傅衍煜可以成为温氏的董事长，可以是温凉的爱人。
但是作为温总的温凉，必须有属于自己的人脉和力量。
这件事情，和与傅衍煜相爱并不矛盾。
她不是再给自己留后路，相反的，她是给他们两个人留后路。
即便以后傅衍煜被背叛，温凉还有办法让两个人都起死回生。
他们两个人从来都不是依附的关系，她不要做缠绕在傅衍煜这棵大树上的菟丝子。
她要成为和傅衍煜并肩的树，彼此分享营养和雨露，成为彼此的依靠。
“我手上拿着一点方念之前犯罪的证据，”温凉留够了空白，才继续说道，“这些证据足够证明，方念绝对不是在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情况下犯罪的。”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贺律师皱了皱眉，却想起了一点什么。
那天听傅衍煜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自己回去查了查留下来的资料。
和方念有关的案子，最出名的，就是那起车祸，制动系统故障，人从山上飞了出去，等救援队找到的时候，场面已经无可挽回了。
这桩案子当时挺出名的，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方念最后是被无罪释放的，既然温凉说有证据，那么就是说明，犯事儿的真的是方念。
制动系统出问题……绝对不是冲动犯罪能解释的。
温凉看到他的脸色几经变化，就知道他大概应该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贺律师也没有再追问。
这样反倒是对他自己好。
等到要用的时候……
贺律师和这些权利金字塔顶端的人交往多了，深刻的明白自己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所以他朝温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针对这个做准备的。”
温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却下来。
傅衍煜……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和自己并肩作战。
她并不失望，只是有点小小的感叹而已。
她已经不那么反感傅衍煜对自己的保护了，相反的，她已经能够理解傅衍煜为什么会这样做。
爱情让人盲目，在傅衍煜的眼中，她或许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
所以傅衍煜才会这样做。
她以前从不能理解出于爱的控制和限制，现在也都明白了。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任重道远啊。
……
贺律师来的事情，到底没有瞒过傅衍煜。
他打了电话回来，旁敲侧击的问：“贺律师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温凉的语气十分平静：“他说方念那边，好像又有了什么举动。”
傅衍煜一听就知道，温凉一定是知道了。
他下意识就想要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
温凉出声打断他，就好像他不在身边，温凉周身的气场都全然不同，说话果决勇敢，是之前的模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左手已经捏成拳头，竭力控制自己。
“我真的希望以后能从你嘴里直接听到这些消息。”
她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机愣了神。
她明明……不是想发脾气的啊！
可是这样就挂掉了电话，任谁来看，都像是她很生气吧？
温凉抓着手机，不好再打回去，又不知道自己这样闹，会不会让傅衍煜生气。
仔细回想起来，这确实是第一次她这样不管不顾的撒泼发脾气。
从前对是爷爷，虽然对她极尽宠爱，但是她知道爷爷很辛苦，所以却一直在逼自己做一个懂事的孩子，不给他添麻烦。
后来是傅衍煜，一开始她只是以为婚姻只是交易，所以刻意保持住了冷冷淡淡的模样。
但是现在，怎么就……连发脾气都学会了？
温凉的脑中飘过四个字。
恃宠而骄。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缩了缩脖子，但是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给傅衍煜打回去解释解释。
傅衍煜……
温凉看着自己安静的手机，突然意识到。
傅衍煜会不会……生气了啊？
他估计也是人生中头一次被这样挂电话。
给傅衍煜脸色……
温凉自己在脑子里赞叹了一下自己的勇气，但是到底还是有点怕了。
傅衍煜生自己的气……会是什么样子？
她脑子里的思路越飘越远，等真正回过神来，也确实错失了打回去解释的时机。
温凉低下头，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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