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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小说网 > 周褚阳温敬 > 第87章 番外永不结束3
 
“趴在那儿别动!”一个消防官兵大声喊道,“快!把绳子拿过来!”

温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已经有裂缝的冰面,咬着唇点点头。她一只手支在冰面上不能动,另外一只手压在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被撞击的部位。

救援行动只维持了十分钟,她就被直接拉上了岸,送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有个官兵给她送来了干毛巾和热水,嘱咐她:“快点喝了暖暖身子,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能走路了就赶紧回去,知道吗?”

她点头:“谢谢你们。”

“不客气。”那人咧着嘴笑笑,一下子冲出了帐篷,拿着扩音器对外面喊,“女人孩子都赶紧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温敬全身都湿了,头发有几根黏在脸上,还有的在颈窝里,她搓了搓脸,又把头发都抽出来,沥干水,用毛巾裹着擦了几下,然后把热水都喝光了。

暖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的血色才回来。

帐篷的帘子没有放下,雪花顺着风一直往里面鼓。只是下午四点多,外面就黑漆漆的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消防官兵们突然都朝河堤岸跑过去,指挥官大喊:“怎么搞的?谁让你们下去的?快拉上来!”

她刚站起身,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快点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发生什么事了?”

“有块地方塌了,现在水堵不住。哎,我不跟你说了,你记得快点回去!”那人拿了东西又马上冲出去,她跟在后头,看到河堤岸围聚了一大群男人。

雪下得很大,夹着黄豆大小的冰雹,一颗颗砸下来。温敬站了一会儿,微微蹙眉,对岸的人一直朝她挥手,大喊着“快走快走”,她捂着头往帐篷的方向退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盯着对岸。

有个男人从人群中心走了出来,背对着她,佝偻着腰,扶着右腿,走两步停一会儿,走走停停爬上了圩埂。他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长到膝盖的位置,里面是一条黑裤。

他爬上圩埂,整个人蜷缩了一阵,又站起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抹暗沉沉的黑。

温敬丢了毛巾,拔腿朝圩埂上跑去,身后的消防官兵大喊:“喂喂,你慢点!那边很陡!靠,搞什么,刚刚还不肯走,现在跟逃命似的,你慢点啊!掉下去还得救你……”

她摔了一跤,又爬起来。等她从对岸冲上圩埂的时候,那道黑影已经不见了。她迟疑了半分钟,回头看了眼堤坝的位置,手指攥得紧紧的,一直没有松开。

温敬回到家就看见行李箱被人从柜子里拖了出来,密码盒被撬开了,箱子里的东西七零八落散在地上。她检查了下,发现大部分文件和书都还在,就少了两件衣服和一台笔记本。

她嗤笑了声,扶着床头坐下来,手机彻底没电,已经关机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没有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凌晨四点左右她醒来过一次,翻到手机给周褚阳发过去一条短信。

依旧没有回应,她等了五分钟,又拨了电话过去。

黑夜中好像从哪里传过来一串铃音,只短暂维持了两秒,之后就偃旗息鼓。

这一夜大雪过后,整片村庄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寒冷中。

温敬再次去了大堤坝,抢险工作已经收尾,留下了两名消防官兵驻守观察,等大雪过后再回去。见到她又过来,那个之前和她说过话的消防官兵冲她挥手:“你怎么又来了?现在全都是雪,看不清路的,你不要瞎走了。”

她把一壶热水递过去:“谢谢你们昨天救我,这是我煮的生姜汤,喝了御寒。”

“行,我们收下了,你赶快回去吧。”

她没动,看着河堤岸的方向,嗫嚅:“昨天参与抢险的除了你们,都是村上的人吗?”

“应该是,怎么了?”

“没什么,后来是怎么堵住穴口的啊?”

消防官兵愣了下,摸摸后脑勺说:“那会儿抢险太着急,我都没注意,应该是用沙袋强堵上的吧。”

“你忘啦?昨天有个男人跳进水里堵着穴口,我们才能及时把沙袋都堆上去。”另外一名消防官兵喝了口生姜汤,苦着脸吐了吐舌头,继续说,“要不是那男人正好在堤岸,跳下去得及时,估计也不会那么快堵上。”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天太黑,又匆忙,都没看见那人的样子,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你小子能知道啥?他挺牛的,右腿不太好都能挡得住水流那么急的穴口。”

“右腿不太好?”温敬问。

“嗯,好像是个瘸子。”

“穿的黑色衣服吗?”

“是,一身黑。”消防官兵说,“当时我就在他旁边,看得很清楚,他上岸的时候我还看到他的脸了,白得吓人。”

温敬不说话了,掉过头爬上圩埂,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进了门她的速度又慢下来,轻轻走到房间,被子、衣服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被人动过。她又走进厨房,停顿了两分钟,推开暗门。

整个甬道里全是积雪,厚厚的一层落满了墙头。

有一串脚印横斜交替在地面上。

甬道的尽头,一堆元宝蜡烛都被装在塑料袋里,还有一个纸盒子,上面封了黄条,写了红字。

纸盒子是手工的,支架留下的木屑和刨具都放在另外一个塑料袋里。

她没有走过去,就这样看了会儿,关上暗门。

这一夜温敬没有睡,一直趴在柜子底下,耳朵贴住深缝。大概凌晨两点半,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墙院后头传过来,声音很轻,拉扯了几下塑料袋,踩断了砖头最底下压着的树枝。

她把暗门推出一条缝,藏在柴堆里偷偷朝外看。

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右脚虚点地,没有支撑力。很快那两只脚从她面前经过,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厨房。

暗门打开后,一个黑影投射到了墙壁上。

厨房灶台后的草垛被人压了几下,发出几声沙沙的响声,慢慢又恢复平静。

十分钟后,她爬到床上,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浑身轻颤,有压抑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第二天她去找周风南,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二叔的家。

周风南没有老婆,也没有子女,一直孑然一身,白天上工,晚上回家,逢雨雪天气休息,在家里做农活,打麻将。

温敬去的时候,周风南正坐在廊下抽烟。

那是一天里阳光最明媚的时候。

她在院子里磨蹭了两个小时,最后拿着一张照片,被周风南拿着扫帚赶出来。她叫了辆三轮车去镇上,买了些元宝蜡烛和纸钱,全都用黑色的塑料袋装着拎回家。

她又坐在天井边洗脸,她洗得很慢,搓得脸上泛了红,依稀想起什么,打电话给冯拾音。

电话接通的那刻,她的鼻尖又开始泛红。

“在哪里?”

冯拾音那头全是风声,嬉皮笑脸地逗她:“怎么好久不给我打电话?一来就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上回你说在西点有他的踪迹,现在呢?”

冯拾音清清嗓子,咳嗽了声:“我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他们的消息。温敬,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我找了一些关系,知道了裴西的下落,他现在在西部某个秘密监狱里,听说受了很重的伤,但没有死。”

温敬换了只手托住手机:“你知道我不关心他的死活,周褚阳呢?”

“他们在西点发生了些事,闹得挺大的,我的关系告诉我,当时和裴西在一起的中国人已经死了。”冯拾音吸了吸鼻子,“我不确定一定是他,所以我还在查,是生是死,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过了一会儿,她把脸从膝盖里抬起来,低声说:“不用了……”

电话那头的风声一下子就没了。

冯拾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为什么?温敬……你别这样,现在还没有看到尸体。再说了……我相信他,也相信你,才只有两年而已,你不会放弃了吧?喂……你说话,说话呀!你还好吗?温敬,你怎么了?快说话!我靠!”

“你回来吧。”

“什么?”他不确定地大喊,“你放弃了?”

“我会给你一个地址,按照地址找过来,和我见一面吧。”

她没再听冯拾音说话,直接挂断了。她回到房间将手机充电,然后倒头睡觉。凌晨一点四十分,闹钟叫醒她,她穿上衣服,拎起黑色塑料袋出门。她走得很慢,仔细靠手电辨别着脚下的路。

雪消融了许多,但她从未走过这条路。

她来到黑发女人所在的那一排庄上,沿着小路一直往里面走,经过大概二十几户人家后,来到一座小桥上,桥后面就是墓区。

她按照周风南提示的位置,来到东北角区域。

周褚阳的父亲名叫周城,石碑刚修过不久,上面的红字还很鲜艳,并不难找。周风南说,周城的忌日在明天,但他们这边有早忌之说,所以大部分人家都是清晨时分就来祭拜。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七分。她把袋子里的元宝纸钱都倒出来,一张张烧掉,十几分钟后,火灭了,余下一地的灰烬。

她没有当即离开,而是找到一块平坦的土坡,站在老树旁边。月色淡出了云层,整个天地里只剩下雪的光泽。

不久后,远处传来脚步声,那声音一轻一重,左右腿有不同分量。

声音在周城的墓碑前停下来,黑色的人影笼罩住碑头,微微弯腰,将纸盒子和蜡烛都放下,动作缓慢地跪下来磕了个头。碰到余温未散的灰,黑影抬头,朝四处张望。

温敬从树的阴影下走出来,站在空旷的夜色中,目不斜视地盯着他。

他也看着她。

半个小时后,温敬和他一起站在小道上。

她不说话,默默走在前面,他跟在后头。回去的路程很快,比来的时候短了五分钟,她爬上床缩进被子里,焐热了手脚后,对他伸手:“把手机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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