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谁都不能说？”
刘大觉得秦五丫提出的要求着实有些奇怪，刘大这人虽然憨厚却也不是全然没长了心眼的。
他这些年东奔西跑做的工也不在少数。
有东家要求活做的细的，也有东家要求活做的快的，却从没听哪个东家让人把嘴巴管牢的。
莫不是五丫妹子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念头才一出来，便让刘大心下一惊，随即马上否认道。
五丫妹子瞧着最好不过，哪里是那种能做坏事儿的人。
“你放心，不是让你做啥伤天害理的坏勾当。”
秦五丫看的出刘大的心思，不免耐心解释：
“你也瞧见了，我这处是做吃食的，小本买卖比不得外头的大家铺子，卖的就是一个新鲜稀奇。
若是这点手艺被传到了外头，妹子我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五丫妹子，你说的是。”
知道是自己像岔了，刘大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只嘿嘿一笑便不再搭话。
见时辰不早，秦五丫只与刘大说了些大致的，便让他带着银钱和牛车先回家去，往后的事儿明日来再细说不迟。
八月末旬，日头任是毒的吓人。
好在过了正午便时不时的有凉风扫过，一阵接着一阵的，甚是爽人。
带着刘大将昨日忙活出来的十余坛蜜炼雪梨膏亲自送去来客居，还了牛车。
才回到院子歇下，秦五丫打了井水洗了一把脸又寻了干净的布巾递给刘大，便坐于一处与刘大攀谈起来。
“刘大，你说往后采办送货的总去借旁人的牛车我瞧着也不自在，还不如自个儿去置办一辆你瞧得能行？”
不过是送点东西，从一次一次的往租借市场跑，秦五丫觉得不胜其烦便动了自己置办一辆的心思，一劳永逸。
“置办倒是成，只是妹子我瞧你这处也没地方能养牛呀。”
两日处下来，刘大也对秦五丫有了些了解。
知道这处院子是秦五丫临时租的，地方本就不大，能将就着住人过日子就不错了，哪里还容的出地界养头畜生。
“也是。”
秦五丫本就只是头脑一热，一时兴起的想法，亏的刘大有些经验，这一说便让秦五丫彻底歇了心思。
牛车又不是汽车，出门喂油就成，轻省。
这可是活东西，要给吃要给喝不说还得搭棚子费力气养着，原不是自己刚才想的那般，花几两银子买了来就能了事的。
“可总去租也不是个事儿呀。
你就说今儿个的事，货原也不多，偏生两个人四只手还拿不过。
只能眼巴巴的先跑去租借牛车，费功夫不说还搭上了银钱。
虽说只租了半日，银钱不算多。
只是一次两次倒也还好说，次数多了，也是心疼的紧”
“妹子说的是。
要不然咱先买辆小些的板车应应急？
板车不大，平日里不用放在院子里不碍事也不用人照看。”
说着刘大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背：
“反正俺身上有一把子力气没处使，寻常装货送物的由我来就成，不比那老黄牛力气差。”
噗！哪有人拿自己和牛去做比较。
秦五丫抿嘴一笑，倒是觉得刘大说的也在理。
虽说拖着板车去村子里偷山梨子不如牛车自在方便，可寻常在镇子上送些果酱却也足够了。
就照着自己的鬼子进军式的扫荡法子，西山上有再多的山梨子也顶不住自己跑上两三日的，到时候再去租牛车就是，一年到头也花不得几钱散碎银子。
只是往后少不得要刘大多卖些力气了。
不过这倒也无妨，往后每送一次货便额外多给刘大补贴五个大钱就是。
秦五丫也是个急性子，心里想明白了事儿便不乐意拖着。这不才喝了口茶的功夫，便急冲冲的带着刘大去了租借时常，置办了一辆二手板车。
市面上要一辆簇新的板车少说得花上一贯大钱，而一两二手的却不过四百文。
秦五丫现在虽算不得穷，却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多费银钱。
这年头做工的匠人实在，用的木材都是上好的掺不得一点假。
别看这车只有六七成新，可秦五丫仔细的瞧了上头的做工木料只怕用上十来年都不见坏的。
秦五丫这人原是实在惯了的。
要说她置办这物件本是用来拉货的又不是用来充门面的，没得多花了银钱。
有这种冤大头的心思还不妨把那节省下来的六百大钱年中时给刘大发一次奖金实在。
吴掌柜的速度可比秦五丫想象的还要快，不过短短三五日便已定了名头，做了花样。
连染了浅黄的桃花纸，和特质的掐丝雕花盒都一一置办了齐全，就等着选了黄道吉日，将做成的糕点摆上架就成。
上次用了紫果子酱做馅料的糕点取名为‘紫醉’，取的便是那个‘紫’字。
而这次用蜜炼雪梨膏做馅料的糕点却是用了个‘梨’字。
用那取字书生的话说便是：
一别如斯
落尽梨花月又西
择了其中的‘落’字和‘梨’字。
唤做‘梨落’。
倒也不辜负四方糕点上梅兰竹菊的风雅。
“妹子，你这处活计可忙着呢？”
秦五丫正清点着院子里的瓶瓶罐罐便见李氏寻了进来。
“嫂子，你可有几日没来了。”
伸手抹去两额处的细汗秦五丫笑道：
“我这几日赶着出吴掌柜的活倒也有些日子没去瞧瞧桃花。正巧我这刚出锅了一罐子蜜炼雪梨膏，嫂子拿去当桃花的零嘴吧。”
“这可使不得。你这丫头，嫂子来寻你可不是来讨要你的吃食的。”
见秦五丫又要塞东西，李氏佯装怒意，可随即却又噗哧笑道：
“你上次拿去的还有好些呢。
我和桃花她爹也不好那口，小的还吃不了，就桃花一个人尝嘴哪吃了这么多。”
“那成，等那日空了嫂子再来寻我就是。定是给最新鲜的，保准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吃的要清爽。”
李氏不肯收，秦五丫也不强求。
这蜜炼雪梨膏虽好，可没冰窖镇着，时日久了滋味难免差上一等，早早送过去积灰不如到时候送个刚出锅的岂不更好些。
“知道妹子你如今可是个大忙人，本也想着不来劳烦你。只是嫂子前些日子答应县里头的那批鞋面成货了真想找人送去县里头。
可不想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和他兄弟南下办货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嫂子我一时间也寻不到人帮忙，便想到妹子你这处刚寻了个帮衬的。
妹子，你新置办的板车还有那长工刘大现下可忙着，若是不忙便送嫂子一趟。”
“成。”秦五丫停了手头上的活计满口答应。
这原是小事，往常李嫂子可帮衬了自己不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刘大去来客居送货去了，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我瞧着也该回来了，嫂子你且坐坐，到时候我让刘大送你。”
“那嫂子可就不客气了。”
李氏时常来坐自然对秦五丫这处小院熟络的很，随意寻了出通风阴凉的坐处，李氏看着一个人忙忙碌碌的秦五丫不免感叹。
不过才十五的年纪，寻常的姑娘家怕被爹娘养在小院里，不愁吃不愁喝不知道世道难眠。
也亏的这丫头有些魄力，是个懂事能干的，要不然可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头了。
前些年，街尾罗家的那个大闺女可不和五丫一个境地。
原也是有骨气的，背着家中父兄一个人出来替人做绣活制鞋面勉强养混口饭吃，讨件衣裳穿。
可也不过熬了两年终是受不住苦，听了她爹的话嫁去章家做了一房小妾。
听说半年前就被打死了，一尸两命。
“嫂子，我给你倒杯水去。”
“不妨事，嫂子不渴。”
秦五丫的招呼打断了李氏的思量，她略略谈了口气，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这处地界风凉，你也来坐坐歇会儿。”
李氏和秦五丫闲话了一番便见刘大拉着板车回来。
“刘大哥回来了，正和嫂子说起你。屋里头给你凉了茶水，”
见刘大把板车往屋后推，秦五丫忙拦着：
“这板车且先放放不妨事，去屋里喝水润润嗓。”
“好嘞。”
刘大闻言将板车放到一旁，笑咧咧的便进了屋子。
“他倒是听话。”
李氏瞧着刘大宽厚憨实的背影略有深意的瞧了一眼秦五丫。
“可不是。”
秦五丫把玩着一根小棍子整对着地上的沙土画圈圈倒也没瞧见李氏的眼神，只随口应了一句。
刘大在秦五丫这处也做了七八日了，从来都是秦五丫说什么就是什么。
莫说唱反调了，便是连寻常的问上一句都没有过。
这让秦五丫都不知道说他好还是坏了。
秦五丫瞧不出刘大的好坏，可李氏是个过来人，却反倒是觉得刘大这样的性子是极好的。
若不是岁数比五丫大了不少，家里的条件又差了些，到也算是个不错的。
寻个有些银钱的男人的容易，可要寻个没花思，你说啥就是啥的男人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且先瞧瞧，若是这刘大往后勤快些，倒也能找个机会和五丫这丫头说道说道。
一个人扛日子总是难熬些，有个男人帮衬也不怕受人欺负了。
“五丫妹子，前头光顾着喝茶了却是把这事给忘了。”
刘大在屋子里猛灌了两大口茶水便忙着跑了出来，从板车上取了一个小布袋递给秦五丫：
“这里头是吴掌柜让俺带来给你尝尝鲜的糕点，叫啥梨梨啥的，俺也记不住。”
“梨落糕？
这物件可精贵着呢，得值上二两银子。
吴掌柜可没说那这个抵了咱的账吧。”秦五丫接过布袋忍不住打趣道。
“那哪成，若是抵账的，俺可不收。”
刘大憨直，听不出秦五丫不过是玩笑，竟说的一本正经。
“这便是能卖上二两银子一盒的四方糕点？”
李氏没见过这梨落糕，却是实实在在听过这名头的，见秦五丫拆了布袋，也忍不住凑上去瞧了两眼。
‘四方糕’说的就是这‘梨落糕’。
吴掌柜取了‘梨落’二字虽说风雅却也拗口，寻常老百姓哪里记得住。
只知道这糕点的盒子小小巧巧，四四方方的。
听说里头的糕点也正巧有四块，便也顺口取了这‘四方糕’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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