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仆从通报时，清律正在和采薇学习刺绣，她拿着那块半成品的绣绷，一针一针认真刺着，可偏是没天赋，要不就是绣歪了，要么就不知怎的线都缠到了一块。
清律刚气呼呼地丢下绣绷，抬眼便见到了刚迈进门来的宋颦儿：“妹妹这是做什么做的这么认真，连姐姐来都没听到。”
她目光落在那绣绷上，禁不住被那怪里怪气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绣样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妹妹在学刺绣啊，可真是难得一见。只是……虽然绣得专注，可结果却不尽人意呢。”
采薇连忙站起身行礼。清律则颇为警惕地看着她：“……刚学没多久，自然绣得差。不知四姐有何事？”
她这刚下席没多久，就来她这里阴阳怪气，真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没事便不能来看看妹妹了？”宋颦儿自顾自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叹息道，“说起来，姐姐病的那段时间，倒从未见过你去探望，真叫姐姐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呢。”
清律干咳一声，眼神示意采薇将绣具都收起来：“那段日子宫里头人心惶惶，院门都不敢出几次，毕竟是在皇城脚下出的事，姐姐也能理解。再者我听闻姐姐恢复期间不肯见人，该是想要静养，便只备过多样礼品派人送去，聊表心意，姐姐不会没收到吧？”
“自然是收到了，今儿来也是想对妹妹道声谢。另外……”她顿了顿，才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想提醒妹妹。”
“何事？”
宋颦儿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容：“这未出阁的女子，清白恪守自是最重要的，别说夜里了，就是光天化日和男子出街游玩都是极不守道伤风败俗的事。”
清律蹙蹙绣眉：“……四姐这是何意？”
“你呀，就别跟姐姐装傻了，姐姐什么都知道。”宋颦儿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上巳节那夜，你随江公子偷溜出宫去，可有此事？”
清律愣了一下，旋即否认道：“姐姐可莫要开玩笑，我何时偷溜出宫去过，你可有证据？”
宋颦儿娇媚地掩口笑道：“自然。有人证亲眼所见，其次你猜灯谜赢来的血石，不就是物证？要姐姐说啊，这女孩子就应该自重自爱，何况是教养极高的皇室子女，若是传出去，那不是败坏了皇家的名声？”
她一双狐媚眼睛仿若妖仙变幻的，瞳孔漆黑得深不见底，哪怕是笑眯眯地望着人，也要人感到汗毛耸立。
清律没想到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竟然被人翻账，她知道古代毕竟保守，可要谁说自己都够格，就是这位四公主说起来好笑。她自己都还深陷这莫须有的“恪守妇道”的指责偏见中，还有工夫说别人，实在是五十步笑百步。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担心后果，现在的风向趋向自己，皇帝也定不会因为她三言两语就惩治宠溺的女儿和信任的臣子。
重生于此有些时日，她早已习惯了宫里面人们的尔虞我诈，兵不厌诈便是此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即便被骂手段卑劣，也要看对手是什么人品。
“……那姐姐想怎么样？”
她语气慵懒道，似乎毫不担心。
宋颦儿虽疑虑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硬声道：“想怎样？自然是警告你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给皇家丢了人！你以后，离赵公子远些，听明白没有？”
“哦？”清律一转攻势，调笑道，“远离赵公子？这是为何？姐姐可中意他？”
“与你无关！给我闭嘴！”宋颦儿愤愤道，“赵公子清廉寡淡一翩翩君子，若不是被你勾引，他怎会主动拆分玉石赠你？若论容貌你不及我，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我也是掠你七八分。从小我便是在一片夸赞声中长大，而你呢？蛮横骄纵，还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不说，只因生母是皇后，便能得到父皇宠爱！宋清律你说，你凭什么！”
说到最后她情绪激动起来，竟差点哭出声。
宋颦儿眼眶带泪，恶狠狠地盯着清律，眼神依旧映照出清晰的憎恶：“你不过是生得好，运气好罢了。若不是先皇后，你此时早该在阴曹地府了。你若是好好待着，本公主根本不屑于理会你，你可恶就可恶在偏要与我作对，现在连赵公子也……也……”
“你别胡说八道，那赵家公子与我没有分毫干系！”清律忍不住驳道。
“哼，那最好是如此！”宋颦儿扭头用手帕拭泪，接着转过身，“既然没干系，便将那块血玉交给我，这件事我们便一笔勾销，今后不会再提！”
清律有些哭笑不得，她来这里撒了半天泼，就只为块破石头，实在不知道该说她纯情还是愚笨：“给你便给你，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她指挥采薇去里屋将那只装了血玉的盒子拿出来，递给宋颦儿。
宋颦儿如获珍宝，连打开盒子，在看到里面孤零零的血玉后，面容一松，眼神也变得温润如水。
“这样行了吗，石头也送给你了。”
“哼，算你识趣。”宋颦儿将锦盒收入袖中，傲慢地扬起修长的脖颈，甩袖准备离去。
“等一下，”她前脚刚要跨过门槛，便听清律在身后道，“闲庭那件事，你可有什么头绪吗？你真的相信是八公主主使的一切？”
宋颦儿回过头，眼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已经畏罪自尽，还能有假？”
“……是与不是，你该比我了解她，难道你就没有他疑？”
宋颦儿沉默了片刻，接着转身没有停留走了。
采薇在一旁叹气：“公主，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又不会领你的情。”
“领不领情是她的事，我主要也是为了给小十三一个公道，收集情报罢了。”清律淡淡道，“不过她应该也有思考过这事，虽然我与宋颦儿这人不对付，却不得不承认她也是个聪明人。”
“那主子……她真的不会告密吗？”
清律笑笑：“那倒无所谓，反正她想要的东西也拿去了，怕是没理由再宣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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