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p>
<p>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p>
<p>姜子潇实在是累狠了，将世情的前因后果说完了之后，仰头一歪，瘫倒在了床上。</p>
<p>几个人一直在商议着，直到夜半三分。姜子潇听着几个人的谈论声，以及外面的雨落下的声音。</p>
<p>“下雨了，”姜子潇喃喃道。</p>
<p>“欸，你怎么躺下了？”肖敬闻听到姜子潇的低语之后，向床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后嘴直心直，毫不遮掩的说道，“我们还没说完呢！”</p>
<p>鹤名轻轻皱了皱眉，补救的说道：“子潇，你别多心，敬闻师兄对自己人向来都是心直口快的。”</p>
<p>让鹤名这一解释，姜子潇心中本就了无多少的郁结全部烟消云散。</p>
<p>“鹤名公子不必多心，我并没有多想。”姜子潇手一用力，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p>
<p>“子潇今日经历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早些休息吧。”李琛走到床前，低着头对姜子潇说道。</p>
<p>“那就听大师兄的吧。”肖敬闻立即转了语调。姜子潇发现，肖敬闻就是一个墙头草——随风倒。</p>
<p>“我不累了，”姜子潇显然是打算下床了，掀开被子，脚着地后穿上鞋。在有间客栈的多年经历，让姜子潇变得圆滑世故，知道应该如何去为人处世，才不会惹人生厌。</p>
<p>姜子潇脸上一抹而逝的疲倦没有逃过李琛的双眼。但是，既然姜子潇坚持，李琛也就没有去阻止的立场。</p>
<p>“她还是不肯说吗？”姜子潇问道，从刚刚开始，一直到现在，李琛带着肖敬闻和鹤名一直在书案旁边，围着镇魅。</p>
<p>“她从魂魄化为厉鬼，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一片真心早已坚硬无比，不可能会因为我们的三言两语，就对我们打开心扉的。”肖敬闻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姜子潇发现，肖敬闻在正经的是时候，总是会显得极为可靠——眼前的这番分析就精准无误，直击要害。</p>
<p>“如果，如果我能再回去一次，说不定就会知道原因了。”姜子潇严肃的说道。</p>
<p>“最好不要，”李琛即使制止道，“我们现在还是不知道你是如何回去的？这种回去会不会对魂魄造成损害？万一真的回去以后，回不来怎么办？这些都是要考量的……”</p>
<p>“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找到她心中的执念了，就没有办法助她轮回。”姜子潇坚定的说道。</p>
<p>李琛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有些头疼。明明以前有那么多的师弟们，想肖敬闻一般调皮的更是不在少数，这是李琛头一次有了有心无力的感觉。</p>
<p>“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李琛自然是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转了一个弯说道，“我怕这样下去，她的执念还没找到，你倒是先去轮回了。”李琛没好气儿的说完，他是真的被姜子潇气的口不择言了。</p>
<p>“大师兄，你在他这年纪的时候，已经助掌门师尊平定了栖叶镇妖邪作乱了。”肖敬闻在一旁默默的补充道。</p>
<p>李琛被噎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说道：“是了，我那个年龄已经下山除妖了。可是，你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若是遇到一些危急的情况，你知道应该怎么办么？你知道……”</p>
<p>李琛深呼吸一口，说道：“我会想法子解决的，你就不要管了。大不了，连她带着镇魅一同彻底封印。”</p>
<p>“李琛公子，你第一回下山除妖的时候，是怎么开始的？”姜子潇用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口吻说道，仿佛没有答案决不罢休。</p>
<p>李琛呼吸一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李琛自幼来到十字山修习术法，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在修习玄门术法这一条道路上，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的挫折。</p>
<p>名满天下，从来不会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人说的话，只有所有人都在称赞时，才配得上这个说法。</p>
<p>无论是那个修仙门派，只要一提到李琛，无不是赞不绝口。师尊这一辈分儿的人提起李琛时，都道资质过人，极具慧根；平辈儿的提起李琛时，无不说是前进榜样，同龄人的楷模；小辈儿的弟子提起李琛时，纷纷都是仰慕，夸耀。</p>
<p>十字山上下弟子认数众多，可从来没有任何人对李琛心生抱怨，有一丁点儿不服。而李琛也对诸多师弟极为用心，甚至小到衣食住行也是事无巨细的关注到。</p>
<p>今日，姜子潇一席话，虽未明说，但是，这让李琛心生反思。</p>
<p>“我是不是管的事情太多了？”李琛不由自主的问出声。</p>
<p>“大师兄这是说什么话呢？”肖敬闻安慰道，“掌门师尊闭关之中，一直是大师兄照顾我们。而这一切也正是掌门师尊的嘱托。正是因为掌门师尊信任大师兄，才会让大师兄来照顾我们，不是么？”</p>
<p>李琛听完这些话后，心里并没有很舒服，说道：“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这样的照顾，只是一种负担罢了。我什么都不让你们去做，哪怕是下一次山，我都是各种不放心，各种事情都禁止。其实我觉得，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p>
<p>李琛说完之后，肖敬闻和鹤名对视一眼，低下头去。</p>
<p>“大师兄，我们，真的可以努力去做好所有的事情。”肖敬闻收起他以往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不靠谱形象，认真地说道。</p>
<p>“我会尽力去试着改变的。”李琛抬手拍了拍鹤名和肖敬闻二人的肩膀。</p>
<p>有的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是真的可以点醒一个人的——这正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最好写照。</p>
<p>“不过，”李琛收回手后，转头对姜子潇说道，“我还是不希望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这确实太危险了。当然，如果真的不得已而为之的话，我会努力保护你的。”</p>
<p>姜子潇激动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好了，李琛公子。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自己的。”</p>
<p>“夜已深了，你就在这个屋子里休息吧，别回去了。”李琛跟姜子潇说完之后，又对鹤名和肖敬闻说道，“你们两个人也回去休息吧，别太累了。”</p>
<p>肖敬闻和鹤名两个人拱手行礼，应了一声“是”之后，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屋子。出门之后，肖敬闻还极为体贴的关上了房门。</p>
<p>“我也回去吧，这里就一张床，太影响李琛公子的休息了。”姜子潇瞧着鹤名和肖敬闻走后，看了一眼屋子唯一的一张床，也说道。</p>
<p>“不必了，床你睡就好，我不需要的。”李琛说完之后，坐上了一张长椅，盘起腿，闭目打坐。</p>
<p>姜子潇看着李琛已经闭眼之后，也不好再出声打扰，一个人又重新躺会到床上。姜子潇躺倒床上之前，不忘熄灭了屋子里的蜡烛。</p>
<p>月光透过轩窗，撒在了所躺的床上。姜子潇盖着薄被，伴着月光。最后的时候，姜子潇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直到失去意识，陷入了沉沉的睡眠。</p>
<p>第二日，天还为亮，姜子潇在多年的习惯下还是早早地醒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打在红砖绿瓦上，打在梧桐叶上，打在柔软的泥土上。</p>
<p>姜子潇没有打扰到李琛，毕竟，李琛昨日确实太过劳累。</p>
<p>姜子潇一个人轻轻的推开门，走出屋子，末了还不忘顺手关上门。</p>
<p>一楼的大堂几日未打扫，并不是很干净，一层薄薄的灰尘附在方桌上，长椅上，柜台上……姜子潇去了后院，打了一桶水，倒在盆里，揉干净抹布后，细细的擦拭。</p>
<p>一阵阵的过堂风从客栈大门吹进大堂，微风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这让人感觉清新，干净，却又是富有生机与活力。</p>
<p>天亮了，可是一层厚厚的云朵遮住了太阳。阳光勉强透过云朵照向大地，雨还在下，却是比昨日半夜小了许多，疏了许多。</p>
<p>姜子潇以前在王怀山的诗本子里瞧见一句话：一蓑烟雨任平生。</p>
<p>正在姜子潇走神儿的功夫，二楼传来声音，说道：“你倒是醒的早。”这是李琛的。</p>
<p>李琛走下来之后，从摞在一起的碗中拿出一只，又拿起了一旁的茶壶，倒上了一碗水，水还是热的，应该是早上刚烧好的。李琛看了正在忙活的姜子潇，轻轻的抿了一口碗里的水。</p>
<p>“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这是在李琛上一次在御剑飞行中问过一次后，又一次正式的问道。</p>
<p>“我……”姜子潇擦着桌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说道，“其实，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好。自从上次公子问完我之后，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这些年来，掌柜对我就算不说是恩重如山，也是很好的。只要客栈开着，我想……我就不会离开。”</p>
<p>李琛点了点头：“你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p>
<p>李琛放下碗，仰头看着房梁说道：“我下山这么多次，见过许多人，除了小孩子之外，都已是利益熏心。你这样……很好。”</p>
<p>姜子潇冲着李琛笑了。这是姜子潇于这些日子以来，露出的最为真挚的一个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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