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素连辰这些天一直都守在医院，从早上可以探视病房开始一直到晚上病房熄灯。
蓝汐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大碍，但是医生说虽然保住了她的子宫，但是日后再怀孕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风险。
她的手落下了一些后遗症，左手拇指和整个右手因为缺血太久神经受到了损伤会有些麻木。
至于以后能不能继续从事一些手上的技术活儿——比如说古琴。
医生说还需要看复建的情况。
她最大的问题还是心理上的，从那天手术结束之后她从麻醉中转醒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不哭不闹。
哪怕是听到医生说她以后有可能没法再弹古琴，她也仅仅只是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素连辰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还认识自己，只是他还是每天都来给照顾她。
他给她请了护工，但是吃饭的时候他坚持要自己喂她。
他喂一口，她吃一口。
吃不下了，她会摇摇头。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
医生建议让蓝汐回家休养。
这是家公立医院，病床相对紧张。
素连辰今天没有带饭来，她给蓝汐买了一副和一些日用品，准备接她出院。
素连辰是素静文的幼弟，素家二老来得子。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素家辈分却不低。
按理来说任裴风见到他，还得管他叫一声小舅。
蓝汐的事情他没有跟素静文说过，更没有给任家任何的消息。
这些天不管素静文怎么打电话催，他就是不去任家露脸，到最后直接连电话都懒得接了。
他不想从别人口中了解蓝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在等她自己说。
素连辰今天原本心情不错，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蓝汐住的病房。
刚进门结果却发现房间里面根本没有人。
空荡荡的病房，冰冷的病床。
蓝汐去哪里了？
素连辰心中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联想到这些天蓝汐那宛若将自己封闭起来一般的表现，他完全有理由担心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是不是会想不开。
他丢下了手上的鲜花和零碎，一路询问着护士还有其他人找上了医院的天台。
天台上挂着很多晾晒床单用的铁丝，洁白的床单在空中轻轻飘动。
素连辰在床单构建成的一片迷阵之中穿梭，不断喊着蓝汐的名字。
“蓝汐！你在哪里？”
“蓝汐！”
他翻过数不尽的床单，最终在天台边上，找到了他心头的那个人。
蓝汐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天台风大，吹着她身上的病号服勾勒出了她那过分消瘦的身姿。
她脚上踩着自己给她买的一双毛绒拖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甩着。
旁边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不知道是从她口中听到了什么，笑得肩头一抽一抽的。
蓝汐也在笑。
她在笑。
是素连辰记忆中的样子，但似乎又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高高绑起的马尾让她看起来很精神。
少女仿若纤尘不染，看她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模样……
素连辰看得有些痴了。
蓝汐微微抬眼，便发现痴痴站在那头的素连辰，她有些愧疚地朝他笑了笑，起身走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她说。
素连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些天他每天跟她讲以前的事情，她总是听着，也不说话，也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看着窗外。
他一度以为她要这样沉寂很久，哪怕是昨天自己离去之时，她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怎么今天突然就……？
“你……没事了吗？”除了这句话素连辰暂时也想不出说点什么其他的比较好。
蓝汐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事？
她要怎样才能做到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半个月来，她天天对着窗外的那颗大榕树，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树上的叶子。
素连辰在她身旁，他说得每一句话她都听得到，她都记在心里，他喂自己的美一口饭，她都狠狠嚼碎了咽下。
他对她上心，她看得出来。
但是她却没有办法给他任何的回应。
不是她不想，是她没有准备好。
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没有准备好面对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的素连辰。
她欠他一句谢谢。
她和素连辰相识已久，不仅仅是因为嫁给任裴风的关系。
他们曾经一同拜在高老的门下学习古琴，正常排的话，他算是蓝汐的师兄。
素连辰在艺术方面是个天才，什么乐器都玩得转，但是那时候他年轻又有些叛逆，没少让高老操心。
后来素家出了点事情，他便出了国。
不知怎么的，他在国外没有继续学习音乐，而是读了油画专业。
“丫头，你男朋友长得真俊。”就在相视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老先生突然开口。
一句话可以算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孙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蓝汐有些紧张地赶紧否认道。
“咳咳……”她不解释还好，她这一解释素连辰却是真的有些尴尬了。
说实在的，进医院的第一天就被人医生误认为蓝汐老公的他，这会儿当个男朋友，真的不算什么……
而且他说不定还乐在其中呢。
他看着有些慌张地正要上前解释的蓝汐，干脆大步上前一手抓住的蓝汐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孙老头年纪大了，这两年患上了老年痴呆，虽然病症不是很严重，他便一直在医院拖着。
他把蓝汐认成了自己的女儿……
他看到素连辰抓住了蓝汐的手，算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想，就把蓝汐先前的解释当做是害羞了。
“小伙子，你什么时候娶我们家丫头呀？”
蓝汐被素连辰抓着手，她挣了两下，挣脱不开。
“爷爷……您忘了？我们今天就要去领证了啦。”他笑着说，给了蓝汐一个略有深意的表情。
蓝汐脸颊有些微红，头低了下去。
走下天台的时候，蓝汐才终于把手从素连辰的桎梏之中抽了出来。
她说：“让你被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素连辰笑道：“你还真容易不好意思，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素连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蓝汐的身上。
“你能想开了，我很高兴。”
说到这里，素连辰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疑惑问出了口。
“是任裴风吗？”
他问的自然是将蓝汐害成这样的人。
听着这个名字，蓝汐突然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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