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开始一周后, 太阳总算是露面了。
大概是觉得前面七天没上班，亏欠了学生，后面直到军训结束, 每天的太阳晒得那叫一个猛烈。
被晒到恍惚的时候，奚柚总感觉天上有十个太阳，而她需要化身为后羿射下九个才行。
终于军训结束, 可算是脱离苦海了。
这天晚上就奚柚自己在家里, 饭后到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 回来闻见一阵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味道。
循着气味过去一看，佣人正在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原来是一瓶白葡萄酒碎了，但里面的酒没有全倒出来，剩了应该还有一个小茶杯的样子。
见奚柚盯着剩下的酒,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佣人赶紧给收拾了。
真可惜啊, 剩下的酒。
酒喝不成，吃串葡萄总可以吧？
奚柚去了厨房，发现刚才剩下的白葡萄酒就在冰箱上面, 四周也没佣人。
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心更加疯狂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留在这儿，但是既然让她再看见, 就说明是他们的缘分。
缘分可是来之不易的。
她就喝一小口，哦不、就半口。
佣人接完电话回来处理放在冰箱上的酒，发觉酒的颜色变淡了，和水差不多。
但是没多想，转手就处理了。
-
后半夜, 院子里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
奚柚捂住耳朵，调整了姿势，很快又回到了梦里。
深夜的季家一片漆黑, 季衍之从医院回来，告诉佣人他不需要吃夜宵，然后踏着黑暗往楼上走。
自从季老爷子住院，季衍之这个时间回来是常事。
白天在学校上课，下了晚自习再去医院。
说不疲惫是假的，偏还要装出一副不知疲倦的样子去表达他的孝心。
只有在黑暗里，季衍之才能完全卸下伪装，肆意流露出他的不耐烦与厌恶。
二楼尽头有扇窗，借着外面的月光，季衍之发现了一个小东西。
小东西捂着耳朵缩在墙角，似是很厌烦外界的声音，当他迈出一步，秀气的眉心就会拧紧一分。
离得近了，季衍之自然也就闻见了奚柚身上的酒味。
想到今天是她军训结束的日子，所以这是太开心而喝？
小脸本来就让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喝了酒之后更红了，跟红苹果有一拼。
季衍之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被他戳脸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还抓住了他的手。
奚柚肃着小脸，“我要/射/了你！”
季衍之：“……”
短暂的无语后，他面前的小东西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对他说：“我可是后羿，你怎么还不消失？”
季衍之：“……”醉得不轻。
奚柚做了个梦，梦里她是后羿，要射下天上的九个太阳。
已经射了八个了，还有一个突然长出腿跑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射了一箭，这太阳竟然还好好的。
真是奇了个怪了。
奚柚想了想，决定再次拉弓搭箭，“biu！”
结果太阳还是好好的。
她就不信了，“biubiubiu！”
都射了好几箭了，怎么还是没用啊，奚柚难受地红了眼眶，“看来我是个假后羿。”
“你本来就不是后羿，你只是喝醉了。”
季衍之试着把人扶起来送回房间，但这人就像没骨头，一碰就倒在他身上，更别提走路了。
奚柚可不是趁机占便宜，她只是逮住了要逃跑的太阳，“我就是后羿！我都射下八个太阳了！”
季衍之无奈，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是假后羿。
“你就让我射下来好不好？”
奚柚抱着“太阳”蹭了蹭，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撒手的架势。
“那你射吧。”季衍之叹了口气。
“biu！”
“我都射了，你怎么还不掉？”
季衍之垂眸扫过腰上的一双手，“你抱着我，我怎么掉？”
“哦，不好意思啊。”奚柚呆呆地反应过来，松开手往后退了退。
季衍之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本来就在地上，该怎么往下掉？
过了会儿，奚柚摊开自己的手，“你怎么还不掉？我没抱着你了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闭眼往地上一倒。
“耶！九个太阳都被我射下来了！”
“……”
高兴过后，奚柚发现这个“太阳”长得好好看，她蹲下，伸手戳了戳。
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奚柚摇了摇头再睁开眼，发现太阳变成了月亮。
冷白皮的月亮，她好嫉妒。
奚柚凶巴巴地摸了一把“月亮”，觉得不解气，瞄准了附近的盆栽，刚要把手伸进去抓一把土出来，手腕被逮住了。
她回头，“干嘛？”
季衍之抬手拍上开关，啪一声，过道明亮。
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眼睛疼，奚柚闭上眼睛缓了缓才睁开。
还是脑子不太好使的眼神。
季衍之这回直接把人抱着往楼上走，陡然的腾空让奚柚下意识抱住了季衍之的脖子。
她发现这个“月亮”也长得好好看哦。
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会有风吗？
眼前突然被一只手挡住，季衍之不得不停下，“奚柚，哥哥看不见了。”
奚柚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会是我哥哥？我哥哥那么温柔，你一点表情都没有。”
工作的时候，季衍之听过很多人评价他温柔，但那只是他为赚钱戴上的面具。
私底下，温柔是什么东西？
“你哥哥对你温柔吗？”
“当然！我哥哥最温柔了，不过他最温柔的样子是对别人。”
奚柚想到那张照片，情绪不由低落，她怏怏不乐地趴在“月亮”身上，把脸埋起来。
季衍之蹙眉，“什么对别人？”
奚柚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就把照片的事说了。
许久没得到回应，奚柚抬头看“月亮”，发现“月亮”比刚才还冷。
怪不得总用清冷一词形容月亮。
季衍之略微绽开笑，“会所好玩儿吗？”
“我还小，玩不了。”奚柚诚实说道。
季衍之眼里笑意加深，“你的意思是等你再大些，就可以玩儿了？”
奚柚想了想，发出疑惑，“哥哥说的玩儿是指什么？”
“你觉得呢？”
季衍之皮笑肉不笑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奚柚摸了摸脑袋，“我又没住在哥哥脑子里，我怎么知道哥哥是怎么想的？”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月亮啊。”
季衍之：“……”
他就该把这个醉掉的小东西直接塞进被窝，警告她要是再不睡，脸就会一直这么红。
接下来，季衍之确实也这么做了。
看着乖乖躺在床上装睡，时不时睁开一只眼偷看他的小东西，头疼扶额。
他走过去，“睡不着？”
奚柚立马闭紧眼睛，一副我已经睡了的样子。
她可不要脸一直这么红！
忽然，房间里发出一声轻响。
奚柚虚着眼睛去看，发现“月亮”搬了把椅子到床边，然后坐在上面。
“月亮”问她，“要听故事吗？”
点点头，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开始听“月亮”讲故事。
-
一个故事过半，季衍之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揣好手机，倾身掖好被角。
奚柚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人，勉强睁开眼睛，见是季衍之，喊了一声哥哥。
“睡吧。”
“哥哥不累吗？”
季衍之动作微顿，像是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嗯？”
奚柚打了个呵欠，声音困倦绵软，“哥哥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去医院，每天这样重复，哥哥不累吗？”
季衍之没有说话，这份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奚柚以为他不会回答，再次进入了梦乡。
少年把床边的椅子搬回原位放好，又回过来看了眼睡熟的奚柚，声音很轻，“累的。”
回房间的路上，季衍之把灯关了，行走在黑暗里。
和之前一样的漆黑，但他对这个家没有那么不耐烦和厌恶了。
很奇怪。
-
醉酒后的这一觉，奚柚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更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季衍之卧室外面睡觉，只记得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先是化身为后羿射太阳，然后太阳变成月亮，月亮又给她讲故事，最后见到了季衍之。
怎么会有一个季衍之乱入呢？
整个画风都不和谐了。
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三天很有可能都见不到季衍之一面，奚柚就明白为什么会梦见季衍之了。
三天后，学校开学。
开学典礼上，新生代表发言后，复读生代表上台。
奚柚明显感觉到季衍之出现后，整个操场都安静了下来，许多人的眼神里充斥着讽刺、看不起。
面向全体同学的季衍之肯定更能感觉到。
是在哪里长大的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季衍之开始发言后，议论声渐起，大家交头接耳，说着他是东区的，说着他是因为季家才能成为复读生代表……其中不乏刺耳的脏话。
当奚柚听见后边有个男生说：“我听人说东区里有好多男的去做鸭，季衍之多半也干过，不然可惜了这张脸。”
她转身冲了几步，一把拽住那男生的衣领，再一巴掌挥过去。
男生捂住脸，懵了，“我爸妈都不打我，你敢打我？”
“谁让你嘴欠，就打你，怎么着？”奚柚再次举高手装作要扇下去。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班主任严肃的声音响起，“奚柚、陆时，跟我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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