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王霁翔会不会会错她的意，下人们背地里的那些话想必他也听过些，再加上府里的哥哥姐姐和各位姨娘“无心”刁难，他应该会好好思量她的话吧？
王霁翔紧抿嘴唇，锐利的眸光扫向魏子芯，“你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吧？待在芜潋苑你觉得受委屈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
魏子芯欲哭无泪，苍天啊，这个王霁翔……他竟然想到了这一层？她的本意并非如此，她不过是想挽回芜潋苑在老夫人那的重视啊。
“九哥哥，你想多了，芯儿……芯儿是为了芜潋苑，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讨好祖母的。”
云儿本也聪慧，听到这顿时有所了然，起身帮腔道：“翔哥哥，芯儿也是好心，她这也是为了芜潋苑好。”
王霁翔听也不听的转身离去，转身之际丢下话，“听好了，你们不过只是暂居芜潋苑，我们芜潋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外人说话。”
走至门口，王霁翔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魏子芯，这丫头小小年纪竟能想到讨好这一层，他真的很难想象她以前的经历。
虽说她说的并没错，只要讨好了祖母，就能改变芜潋苑的现状，但在这无人问津的芜潋苑内，他们生活的轻松自在，惬意无比，他从没有想过改变些什么，更不愿改变什么。
看着王霁翔果决冷酷的背影，魏子芯神情怔怔，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恼。
她能感觉的到，在谈论老夫人的时候王霁翔有着极大的反感情绪，老夫人毕竟是他的祖母，纵使他性子冷淡，不喜与人亲近，对她也不该厌恶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老夫人以前都是怎么对待他们母子的。
哎，如此看来，她的计划里要多加一步了。
翌日，习武之后，王霁翔照例走进了书房。
早已等在书房外的魏子芯抿抿嘴唇，笑嘻嘻的探头看了进去。
“九哥哥。”
魏子芯的这一举动使得王霁翔的嘴角微微扬起，自她和云儿入住芜潋苑以来，这丫头与他打招呼的方式一直如此，如果她有一天正儿八经的敲门进来，他恐怕才会真的不习惯吧。
王霁翔也不理会魏子芯，径自拿了本书看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却是久久没有下去。
魏子芯蹑手蹑脚的来至王霁翔身旁，“九哥哥，看书累了吧？芯儿为你特意准备了西瓜汁，快尝尝。”
说着将手里的西瓜汁放到书桌的一侧。
王霁翔抬头看了她一眼，依然不搭理她。
魏子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闷骚男，这家伙的脾气还真是好懂，一生气就不说话，自她昨天跟他提过老夫人寿宴的事后，他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了。
“九哥哥？芯儿为你准备了西瓜汁，很甜的，你不喝点吗？”
王霁翔将身子一斜，离她远了些。
魏子芯不气馁，转身绕到他的另一侧，“九哥哥，芯儿知道错了，芯儿为昨天的事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芯儿生气了好不好？”
王霁翔抬头看了眼魏子芯，继续看向手里的书。
魏子芯也赌了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九哥哥。”
呀呵，软的不行，他还非要她来硬的是不是？
见王霁翔变了脸，魏子芯先他一步变脸道：“自芯儿昨天与你提出为祖母贺寿的事情后，你就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了，九哥哥这是打算永远不理芯儿了吗？”
王霁翔眯了眼，语气冰冷道：“把书还我。”
“九哥哥。”
“我说了把书还我。”
魏子芯狠狠瞪向王霁翔，“九哥哥对芯儿昨天的话竟会如此无动于衷，可是在逃避什么？”
听到这话王霁翔身体颤了下，“我在逃避什么？”
“芜潋苑此刻的现状你心知肚明，若非逃避，为何会这般无动于衷？”
王霁翔轻呼一口气，眸光闪闪的看向魏子芯，“你怎知我对芜潋苑的现状无动于衷？”
魏子芯瞪大了眼睛，“难道不是？”
王霁翔眼中光芒又柔和了不少，“芯儿，我且问你，你觉得我们生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芜潋苑内快乐吗？”
魏子芯整个人都呆滞了，她怔怔的看着王霁翔，下唇都快被她咬出血来。
正如王霁翔所说，这几日他们生活的很是轻松惬意，可是，如果这种平凡的生活需要他们隐忍各种委屈才能实现的话……她倒是无所谓，可她却不想看芜潋苑里的人受尽屈辱，这也是她的一种倔强吧。
自她和云儿入住芜潋苑后，她那个爹爹虽然来过几次，但每一次都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上行下效，府邸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们有好脸色看？
每每有委屈到来时，慧姨娘都会一个人呆坐很久，目光无神的望着芜潋苑的入口，她知道慧姨娘是在期盼她那个爹爹过来，一直等到天黑，确定他真的不会来了，她才会遣退下人，暗然离去。
还有张妈妈，碧香和蓉儿，每每有委屈时，他们会奋力抗争，均是无果，看着她们失魂落魄，一脸不甘的模样，她的心也会跟着隐隐疼痛。
那时候的她才真正明白，在她在乎的人面前，她的向往可算不了什么，她希望在乎的人过的好，过的比她还要好。
“很快乐。”
王霁翔不解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还想改变？”
魏子芯内心几经挣扎，音色低沉道：“九哥哥，你有没有认真的想过这快乐？我们嘴中的快乐只限于我们，慧姨娘快乐吗？张妈妈快乐吗？碧香快乐吗？蓉儿快乐吗？”
“你看到过慧姨娘呆坐在廊上望眼欲穿的望着芜潋苑入口的模样吗？你看到过张妈妈恼羞成怒，无可奈何的时候吗？你看到过碧香和蓉儿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吗？没有吧？可是这些我都看到过。”
“慧姨娘失了宠，芜潋苑受尽各个苑落的奚落和侮辱，甚至连府中的下人都会对我们议论纷纷。慧姨娘生性软弱，总是忍气吞声，张妈妈和碧香虽多次反抗，却也只能无果告终，这些你又知道多少？你有用心考虑过她们的感受吗？”
王霁翔神情怔怔，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魏子芯所说的这些他怎么可能真的不知，但是他的母亲一向如此，张妈妈和碧香也早已习惯，她们……
他以为只要他们安于现状，不去招惹事端，就会风平浪静的度过每一天，可是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不管他们如何隐忍，还是会无端招来事端，母亲的幽怨，张妈妈和碧香的反抗，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改变，只因他们过的还算轻松自在……
可是现在……魏子芯的话提醒了他，这些快乐并不属于芜潋苑的每一个人，又或许，感受到快乐的只有他一个人。
见王霁翔表情松动，魏子芯继续说道：“芜潋苑对于芯儿来说已经是不同的存在，芯儿喜欢待在芜潋苑，可也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希望芜潋苑里的人被人说三道四，受尽旁人欺凌。”
王霁翔胸口一阵起伏，良久的沉默后，淡淡道：“说完了？可以把书还给我了？”
魏子芯一愣，咬牙道：“九哥哥可是在怪芯儿在一意孤行？”
王霁翔轻轻摇头，“并不是。”
与王霁翔相处的这些时日，魏子芯已基本掌握他的性子，她知道她现在已经说动了他，王霁翔的表情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彷徨不安就是证据，只是他心中似是还在犹豫什么，她也只能再接再厉。
“那你为什么不愿为祖母准备生辰贺礼？”
“因为麻烦。”说完，王霁翔从书桌上拿起另一本书看起来。
麻烦？什么麻烦？麻烦什么？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看着王霁翔略微扭曲的不自然的表情，魏子芯翻起白眼狠狠瞪向他，这家伙究竟有多内敛不善表达情感啊？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他这一句“麻烦”还真是……
魏子芯伸出手又一次夺走他手里的书，“九哥哥，什么麻烦？麻烦什么？芯儿可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难道你是在害怕什么？”
王霁翔伸手就去夺被她抢走的书，“我怕什么了？”
魏子芯俯瞰着他，“你怕祖母啊。”
“胡说，我为何怕她？”
“平时祖母很是严厉，即便你有心准备，也怕她不喜欢，从而遭到责怪吧？”
“当然不是。”王霁翔无奈一声长叹，把头扭向别处，“芯儿，你不懂，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每年都会认真准备祖母的生辰贺礼，但都没能入祖母的眼，母亲倦了，我也倦了。”
魏子芯愣了愣，把从王霁翔手里抢来的书都递向了他，问道：“慧姨娘真的倦了吗？”
王霁翔没有去接魏子芯递来的书，“嗯，倦了，去年我们从祖母的寿宴上回来以后母亲一直在哭，今年……我不想看到她哭了。”
魏子芯紧抿着嘴唇，拿书的手就这么定格在了空中，“不过，芯儿想，慧姨娘今年还是会为祖母准备贺礼。”
看到王霁翔眼底的困惑，她继续说道：“慧姨娘屡战屡败，愈挫愈勇，说明她也很想讨好祖母，让她老人家开心，慧姨娘的用心良苦，九哥哥可懂？”
魏子芯仔细观看着王霁翔的表情变化，看到他眼底的慌乱，她眸子一亮，追问道：“九哥哥难道就不想为慧姨娘做点什么？”
看着魏子芯认真的小脸，王霁翔漆黑的眸子开始闪烁不定。
好一阵沉默后，王霁翔重新端正坐好，伸手去拿魏子芯为他准备的西瓜汁。
“我要看书了，如果没其他事，你先出去吧。”
魏子芯困惑不已，“九哥哥？”
他这是什么意思？行不行倒是给句话啊？
王霁翔喝下一口西瓜汁，西瓜汁冰凉的刺激感使他的身体止不住的一颤。这西瓜汁是魏子芯带来的饮品，里面加了薄荷，苹果，还有梨子的汁液，入口相当清爽。
王霁翔忍不住又喝下一口，这才看向魏子芯，“离祖母的寿宴还有三天不是吗？我们有的是时间准备。”
他同意了！魏子芯一把抓住王霁翔的手，惊喜道：“九哥哥是答应与芯儿一起准备祖母的贺礼了？”
王霁翔手里的西瓜汁差点滑落，“芯儿，西瓜汁……”
见西瓜汁洒了王霁翔一手，魏子芯吐吐舌头，抓起桌上一张未使用过的宣纸帮他擦起手来。
王霁翔挑了眉，“你的手帕呢？”
魏子芯撇了嘴，“忘在屋里了。”
王霁翔推开她的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擦起手来，“手帕是女子的贴身之物，也只有你才会如此随意。”
见王霁翔开始说教，魏子芯咧着嘴“嘿嘿”直笑。
“你还笑？”
“九哥哥不是有帕子嘛。”
“是是是，就你有理。”
看着魏子芯欢喜雀跃离去的背影，王霁翔长长呼出一口气，眸光逐渐暗淡下来，他在想，他们努力了……他真的就能重新看到娘亲的笑颜了吗？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魏子芯就冲进了王霁翔的房间，一推开房门就开始嚷嚷起来。
“九哥哥，起床啦，趁你还没去风师傅那，我们快些商量些对策吧。”
房门被大力推开，王霁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段时间的习武有了成效，他的警惕性比先前提高了很多。
见冲进来的是魏子芯，王霁翔神情有些发怔，最后无奈一声叹息，下意识的紧紧身上的亵衣，这丫头总是这么不按常规的进入他的房间，“给你说过很多次了，进别人房间前要先敲门。”
魏子芯一脸的无所谓，摆手道：“九哥哥又不是外人。”说着，她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奔到王霁翔床边，“九哥哥快起床。”
见魏子芯突然靠近，王霁翔忙把头缩进被窝，脸红了大半，“芯儿。”
“啊？”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能……”
魏子芯狠狠白了他一眼，伸手就去抓他身上的被子，他怎么还是这样啊，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适应她的“开放”吗？
“好了好了，我下次会注意的，快起来吧。”
王霁翔有些欲哭无泪，“我自己来，你……你转过身去。”
魏子芯无奈一声叹息，把衣服扔到床上，背过身，“好了，背过来了。”
王霁翔看向魏子芯，见她真的不再有什么动作后，这才将手脚伸出来。
很多时候，他真的搞不懂这小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先不说她带来的西瓜汁和“风扇”，难道她真的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和羞耻吗？
自她入住芜潋苑，她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叫他起床的，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没能适应她的豪放，更吓人的是，当他紧紧拉着被褥不愿早起时，她甚至会毫不顾忌男女之间的礼数冲上来抢夺他的被子，逼的他不得不起床。
还有，他们在凉亭和花园玩耍时，她拉他的手也就算了，她竟会毫无礼数的躺在他身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从小母亲就教授他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礼教，而这个丫头……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他是真的拿她没辙了。
久久听不到王霁翔的声音，魏子芯出声问道：“九哥哥，你还没好吗？”
王霁翔赶忙束紧腰带，“好……好了。”
魏子芯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恍惚，他想，如果哪一天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他怕是会更加不适应吧。
“九哥哥。”
听到魏子芯唤他，王霁翔回过神，“嗯？”
魏子芯撇嘴不满道：“衣服都穿好了，你怎么反倒发起呆了？”
正说着，王霁翔的贴身侍女蓉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少爷，洗脸水打好了，我来帮您洗漱。”
“嗯！”
王霁翔避开魏子芯的视线，朝蓉儿走去。
看到王霁翔略显羞涩的表情，蓉儿将脸盆放到架子上，忍不住掩嘴笑出了声。
夫人说的果然没错，在这王府里也只有芯儿小姐能治得了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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