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早读，余绍棠浑浑噩噩地回到办公室，拿起自己的记录本继续翻看起来。
虽然余绍棠已经在内心里演练过很多遍了，但到底是第一回找学生谈话，余绍棠难免有些紧张。
余绍棠一遍一遍地翻看着，身子却是越趴越低。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昏暗了起来，写好的字好似变成了一个个会爬的蚂蚁，他的视线莫名地无法聚焦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绍棠已经彻底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余老师，醒醒……”
“余老师……醒醒……”
余绍棠再次睁眼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向思嘉的声音。
向思嘉站在桌子旁，满脸担心的表情看着余绍棠：“余老师，您……找我？”
看着面前站着的向思嘉，余绍棠才恍惚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睡着了。他看一眼表，发现竟然已经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
余绍棠连忙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向思嘉：“抱歉啊思嘉，我一不小心睡着了，来，先坐下吧。”
向思嘉坐在余绍棠身边的凳子上，脸上的担忧却丝毫未减：“老师，您的气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没关系的，”余绍棠晃晃脑袋，强迫自己的思绪清晰一些，他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余绍棠朝着向思嘉笑了笑，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思嘉，你看看这个。”
向思嘉一愣，接过余绍棠递来的笔记本。余绍棠翻开的那页上，最上面端正的写着向思嘉的名字，名字下面是这次的各科成绩，其中，在“数学”这个分栏里，余绍棠甚至画了一个简易的统计图，上面写着各类型题的得分情况。
余绍棠一直注意着下向思嘉的反应，确认向思嘉大概看过之后，余绍棠接过自己的笔记本，对着向思嘉道：“我也向各科老师询问了你的学习情况，每个老师都说你很认真，很努力。”
说到这里，余绍棠抬眼看向向思嘉的眼睛，然后笑了下：“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我刚刚接这个班，但是从晚自习的学习状况和跟你的交流中，我也能感觉到你是个非常认真的人。”
说着，余绍棠又把笔记本展示给向思嘉看：“你看，你的成绩，不管是单独拿出来看，还是总分，都可以在年纪排到比较靠前的名次，我也特意看了你的数学卷子，你的答题步骤已经算是无可挑剔了。”
“但是，”余绍棠话锋一转，认真地打量的向思嘉的侧脸，“基本上每个老师都和我说，你性格很内敛，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平时里有什么集体活动的话，也只和你弟弟向思渊待在一起，是吗？”
“我……”向思嘉嘴唇翕动着，最终只是沉沉地低下了头。
向思嘉原本是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母亲再婚后经常虐待他，后来父亲实在看不下去，才把他接了过去。但这时候，向思嘉已经变得沉默又内敛了，甚至和人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这些年全靠向思渊的照顾，向思嘉才慢慢敢和别人交流了，但相比于正常人来说，交流的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别紧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余绍棠怕向思嘉误会了，连忙道，“我知道你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但是思嘉，你必须知道，学习知识只是高中阶段的任务之一，除此之外，你也要学会如何与别人相处，学会合作，这虽然不是课本上的知识，但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说道此处，余绍棠暂时停下，他看向向思嘉的眼睛，认真道：“思嘉，我思考了很久，想让你来做咱们班的班长。”
“我、我不行的！”向思嘉倏然睁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就推拒道，不知道为什么余绍棠会冒出这种荒唐的念头。
“别急着说自己不行，”余绍棠依旧认真地看着向思嘉，“先听我说说我的想法，好吗？”
飞鸿高中大部分学生都选择理科，只有少数的学生选择文科，所以他们高二的时候并不重新分班，只是各班选择文科的同学统一集中在一个班。
高二八班原本的班长去学了文科，班长这个位置也就空缺了下来，余绍棠向任课老师打听了许久，又在晚自习的时候暗中观察，最终才确定了班长的人选。
向思嘉确实腼腆内敛，但十分有责任心，也善于筹划，是能够胜任班长的很好的人选。
而且私心里，几天的相处下来，余绍棠也很喜欢认真上进的向思嘉，在了解了向思嘉的情况之后，余绍棠也希望向思嘉能够除了学习之外，能够慢慢学会与人相处。
向思嘉垂下脑袋，半晌，轻轻点了点头：“余老师，您说吧。”
“你很擅长统筹安排，也能够很好的进行时间分配，你完全具备成为一个合格班长的基本素质，所以你担心的应该是能不能管住班里的同学这个问题，是吗？”
余绍棠说得诚恳，向思嘉默默点一点头。
余绍棠继续道：“但是这个问题你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你可以让向思渊来协助你。你只需要下决策就好，向思渊可以帮助你来执行。”
“可是……”向思嘉犹豫了片刻，问道，“那为什么不让小渊直接做班长呢？”
余绍棠一哂，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思渊大概也会乐意看到你的进步吧。”
向思嘉一愣，蓦然明白了余绍棠的好心。
直接让向思渊做班长，对于余绍棠来说是没有任何损失的，但却无法锻炼向思嘉了。
而且，余绍棠这句话也直直戳到了向思嘉的命门。他确实不想一直依赖向思渊的。他是向思渊的哥哥，也想要成为可以保护向思渊的人。
向思嘉思索片刻，最终同意了余绍棠的提议：“谢谢余老师，那、那我试试……”
余绍棠终于松一口气，身体稍微放松一些，伸手拍拍向思嘉的肩膀：“加油，老师相信你。”
余绍棠的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余绍棠朝着门口说道，然后转头看向向思嘉：“其他也没什么事了，那思嘉你就先回去吧？”
“嗯，老师再见”向思嘉向着余绍棠鞠了个躬，转身走出办公室。
向思嘉走了好久，却并没有走进来，余绍棠犹豫了一下，起身想要去到门口看看。
站起来的时候，余绍棠差点双腿一软栽到地上。
余绍棠强撑着走出办公室，发现一个身材瘦小的女生正瑟缩地站在门口。
这正是余绍棠约的第二个要谈话的人。
余绍棠艰难地露出一点笑容，朝她招招手：“姚晓筠，怎么不进来呢？”
姚晓筠倏然睁大了眼睛：“老、老师……您真的是叫我来的吗？我还以为是您认错了人……”
“怎么会！”余绍棠连忙把人叫到办公室里坐下，“我找的就是你。”
姚晓筠也是一个内向的孩子，而且存在感很低，甚至许多老师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余绍棠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才会这么震惊。
余绍棠拿出整理好的姚晓筠的成绩，认真地与姚晓筠分析她的优势和劣势。
这是姚晓筠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她全程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到了结束时，姚晓筠特意深深地朝着余绍棠鞠了一躬：“谢谢你，余老师。”
姚晓筠走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班里的学生，余绍棠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等到最后一位约好的学生也和余绍棠谈完心之后，中午的午休时间也正好结束了。
余绍棠深深叹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自己的记录本去到会议室，偏偏会议室在教学楼的顶层，每走一步，余绍棠都觉得是种煎熬。
会议倒是只是例行会议，唯一实质性的内容就是说了下个月要开运动会的事，但也拖拖拉拉开了好几个小时。
余绍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撑过去的。
结束会议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余绍棠领了运动会的报名表，起身回到办公室。
身体的疲惫终于在连轴转的忙碌之后暴露出来，余绍棠下楼梯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猛然一晃，差点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眩晕感经久不散，无法，余绍棠只好扶着墙壁，慢慢慢慢地向下移动着，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余绍棠艰难地往下走着，一抬头，面前突然多了一个挺俊的身影。
余绍棠的身体一晃，下意识地向前倒去，那人伸手扶住了他，手臂温热而有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余绍棠此时浑身上下都酸痛着，没有了一点力气，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余绍棠只觉得身体突然腾空了片刻，紧接着，他跌入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的怀抱。
低沉的声音在余绍棠耳边响起：“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那个怀抱带着余绍棠熟悉而信任的气息，余绍棠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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