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阳光完全失去了温度，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在天地间旋转出一片唯美。
在那天地皆白的背景下，千山暮雪崖顶的斑斑血迹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而那一抹坐在石碑上的红色身影，亦如烈焰一般，令人无可忽视。
顾姝，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顾丽珠。但她的目光只在那个红衣女子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开始四处搜索起来。
没有！
整个崖顶，没有壮壮的身影。除了那满地的血色，没有她在这里的任何痕迹。
“师妹，咱们好歹同门一场，怎么见了面，你连个招呼都不打？”顾丽珠蜷着腿坐在石碑上，风吹着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姝，那张脸上的惊慌，令她眼角眉梢的得意愈发张扬。
打招呼？顾姝想要一巴掌打死顾丽珠的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理智终究是战胜了愤怒，“顾丽珠，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与他人无关。你把壮壮放了，?我们在这里来一个了断！”
“你说的壮壮，是她吗？”顾丽珠说些话，抬了一下脚。
顾姝只听得一阵簌簌的声音，循声望去，竟见壮壮被吊在那颗古松上，身子悬到了悬崖外。由于只拴了双手，壮壮的手腕已经被勒出血。血珠子顺着裸露在外的手腕往下滴，滴在鹅黄的衣装上。
而那原本颜色鲜艳的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染透，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壮壮！”顾姝一声惊呼，朝壮壮奔去。可她离壮壮越是近，壮壮的身体便越是往下掉。
“不不不，停下来！”坐在石碑上的顾丽珠有些急了，她站起身来，手里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正拴在壮壮的手腕上，“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撒手了，她会立即摔下崖去，粉身碎骨。”
顾姝连忙停下脚步，此时壮壮的身体已经完全掉到了山崖下面，只能看得见一双血手。
她出过很多次任务，也很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知道流血的滋味有多疼。
她几乎可以想象，此刻的壮壮，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痛楚。
“顾丽珠！”顾姝将双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让指甲掐入掌心，用疼痛来压制自己的愤怒，“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顾丽珠把玩着手中的尼龙绳子，十分玩味地盯着顾姝的脸。看着那张脸上拼命压制的愤怒，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恐惧。
很显然，顾姝的反应成功地取悦了她，“你还记得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吗？还记得那间小屋子，记得顾信之吗？”
“当然记得！”那种从小刻入了骨子里的恐惧与冷血，顾姝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哪怕是穿越时空，改头换面，她也永远记得那些痛苦、绝望、挣扎、堕落。
“那你应该记得顾信之曾经说过，杀手，就要冷血无情。”顾丽珠脸上的玩味渐渐地转变成了同情，“师妹，你看看你。若是从前的你，肯定早就跳上来，和我一决胜负了。”
是啊，从前的顾姝，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她的生命里只有任务和金钱，还有对顾信之的绝对服从。
可来到昙国之后，她手上的血迹一点点剥落，被隔绝在心灵深处的那些柔软情义，一点点地被唤了起来。
她有了墨子良，有了孩子，有了朋友！她在这里拥有了一切，除了杀戮！
可顾丽珠呢？这个昔日的师姐，正在亲手毁掉她所拥有的一切。一如她在二十一世纪将一颗炸弹安装进她的手机里一样。
多么熟悉的桥段？
她仰头看着石碑上的女子，那一身红色的劲装，好像被鲜血染透的一般。
“我们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无法摆脱顾信之，所以只能活在泥潭中。”她放缓了声音，眸中带出些柔情，“但我们现在在昙国，这里没有顾信之。师姐，你也可以放下的，从那个深渊里爬出来，活在阳光之下？”
她柔声说着话，一步步慢慢地向石碑靠近，“你曾经带给我光明，我出任务失败了，是你替我完成的；你替我包扎伤口，哄我睡觉，替我圆谎……”
她的话，令顾丽珠占据的心理高地逐渐崩塌，“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不想我把她扔下去吧！”
“我不想。”顾姝听话地停在原地，继续循循善诱，“师姐，我知道，你也不想伤害任何人的！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顾丽珠忍不住垂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在将壮壮吊在树上之后，她分明用雪洗了双手。那分明是一双洁白柔嫩如葱段的手，可她好像看到了血色。
“不……”她摇头，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石碑本顶端本就狭窄，她退了一步，整个身体往后仰去，双手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那尼龙绳子便松开了，迅速地向山崖下滑去。
“不……”顾姝一声惊呼，猛然飞扑上前，重重地摔在地上。在那截尼龙绳子滑落到山崖下前，死死地拽进手里。但那绳子另一端拴着已经失去的知觉的壮壮，强大的下坠力令她的身体也快速地滑向崖边。
她连忙用脚勾住崖边凸起的石块，同时收拉尼龙绳，一点点将壮壮往上拉。
可她忘记了，相比眼前的悬崖，身后还有更致命的危险。
顾丽珠从石碑上一跃而下，缓缓地朝顾姝走来，脸上一改刚才的惊慌，洋溢着计谋得逞的笑，“师妹，你如今的身手是越来越慢了。”
她走到顾姝身前，特意探身往悬崖底下瞧了瞧，“啧啧，这下头可真是深不见底，人要是掉下去，但真是要粉身碎骨的。可怜了那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对你忠心耿耿的，我打断了她所有的肋骨，她竟然都不说出你在哪里！”
顾姝只觉得怒火中烧，恨不能跳起来一巴掌将眼前这人拍得粉碎。但她明白，顾丽珠这是特意在激怒自己。一旦自己放手，壮壮就真的完了。
“顾丽珠，你从来都这么阴险歹毒，不肯光明正大一次！”她咬牙，准备反用激将法。
顾丽珠明显没有上当：“你忘啦？顾信之教给我们的，是不惜一切手段完成任务。光明正大？师妹，难道你忘记了，从前你是怎么不择手段的吗？”
她说着话，上前一步，踩在顾姝的手上。
冰天雪地，皮肤裸露在外，顾姝的手指本就已经冻僵；加上拉拽尼龙绳索，已经被勒出了血痕。被顾丽珠这么一踩，那疼痛更加刻骨，仿佛被容嫲嫲的针扎那样撕心裂肺。
可她，却紧咬牙关，愣是一声也没有吭。
“很好，你还没有让我失望！”顾丽珠狞笑一声，踩在顾姝手上的脚，轻轻地碾压起来。硬皮革制成的鞋底，一摩擦便将皮肤给磨难了。
“顾丽珠……”手上传来的疼痛，令顾姝的神思愈发的清晰，“善恶有报，你所种下的恶因，终究会得到恶报。”
“我早就不信这些了！”顾丽珠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忽的，她的脚从顾姝的手指上挪开了。因为她的目光，瞥到了随后赶来的墨子良。
有了血蟾蜍后，嘉囿皇帝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但已然回不到从前的体魄。这一路抱着蛋小黄跑上来，已然累得气喘吁吁。看到顾姝吊在悬崖边上，更是心急如焚，“顾丽珠，你胆敢伤她分毫，朕便要你粉身碎骨！”
这样的威胁，对顾丽珠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威胁。
她抬起脚，踩在了顾姝的头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墨子良，“好呀，看看是我先踩爆她的头，还是你先让我粉身碎骨。”
她准确地掐住了墨子良的软肋，令他不得不妥协，“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不伤害姝儿，一切都好说！”
“姝儿？”顾丽珠语气中满是嘲讽，“瞧瞧皇上叫的多亲热呀！可惜，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个和你同床共枕的女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吧！”
墨子良将蛋小黄放在地上，双眼死死地盯着顾丽珠，“朕知道她之前做什么的，用不着你来提醒。顾丽珠，只要你放了姝儿，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顾丽珠将眉高高地扬了起来，饶有兴趣地问：“包括昙国的江山？”
墨子良蹙了蹙眉，目光挪到了顾姝的身上，没有答话。
顾姝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却仍旧死死地抓着那根尼龙绳。她的半边脸颊被顾丽珠踩着，半边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正好可以看到墨子良。
她看到男人在顾丽珠如此问出后，犹豫了。没有觉得难过，也没有失落，反而是有些欣慰？
她爱上的男人，是那个把昙国子民的生死放在心上的嘉囿皇帝。
“你既然是王叔的人，就应该知道，朕时日无多，这昙国江山，早已经在王叔手里，朕做不了主。”良久，墨子良平静地开口，“顾丽珠，不管怎么说，姝儿也是你的亲妹妹。”
“亲妹妹？看来我这位可爱的师妹，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顾丽珠仰天大笑起来，“你还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个顾姝，根本不是顾相府的嫡女，而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忽觉腰上受到了重重一击，整个人往前踉跄了数步。
趁此机会，墨子良一个箭步俯冲上前，拉住的顾丽珠的手臂，抬腿便欲将她的手臂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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